第4章 好一碗“绿茶”!

南娇那句无声的“来活了”刚出口,门就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颗梳着精致发髻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丝怯生生的柔弱。

来人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衣裙,衬得小脸楚楚可怜,正是白天在喜堂上对南娇怒目而视的“红包套”大夫人旁边站着的那个姑娘。

南娇脑子里瞬间蹦出三个字:柳!如!烟!

书里那个顶着“柔弱白月光”名头,实际心比墨黑,最后踩着原主尸体上位的冒牌货!

“瑾之哥哥,我听说……”

柳如烟的目光扫过屋内,看到坐在软榻上、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南娇时,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柔弱瞬间僵住,换上了一副错愕又带着点受伤的表情,“嫂……嫂嫂也在?”

南娇心里“yue”了一声。

开始了开始了!经典绿茶开场白!

她没接话,反而抱着胳膊,往后一靠,二郎腿,脚尖上那红鞋又开始一晃一晃,脸上挂起标准的吃瓜群众表情,就差手里抓把瓜子了。

柳如烟被她这首白的“看戏”姿态弄得有点下不来台,脸上那点柔弱差点没挂住。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把目光投向轮椅上的林瑾之,声音又软了几分,带着浓浓的担忧:

“瑾之哥哥,我听说方才在门口……嫂嫂她……是不是冲撞你了?你身子不好,可禁不起惊吓。我特意熬了安神汤来,你快趁热喝一点吧。”

说着,她身后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碗。

林瑾之还没说话,南娇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柳如烟和她的丫鬟都看了过来,眼神带着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不好意思,没忍住。”

南娇摆摆手,脸上毫无歉意,反而带着点兴味,“柳姑娘是吧?你这台词……跟流水线批发的一样,味儿太冲了!‘冲撞’‘惊吓’‘安神汤’……下一步是不是该‘瑾之哥哥,人家好担心你,心口疼’了?”

她学着柳如烟那娇滴滴的调调,捏着嗓子,效果极其惊悚。

柳如烟的脸“唰”地白了,眼圈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地看着林瑾之:“瑾之哥哥……嫂嫂她……她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我只是关心你啊……”

南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关心?关心到洞房花烛夜大半夜不睡觉,端着碗不知道加了什么料的汤就往男人房里闯?柳姑娘,你这关心有点费膝盖啊?门槛都快被你踏平了吧?”

“你!”柳如烟气得嘴唇哆嗦,指着南娇,“你血口喷人!这汤是干净的!我一片好心……”

“是不是好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南娇懒洋洋地打断她,目光扫过那碗汤,又看向林瑾之,“喂,林瑾之,要不要喝?友情提示,我这个人灾气重,靠近我三米之内的人,喝什么都容易窜稀。不信你试试?”

林瑾之:“……”

柳如烟:“……” 她端着汤碗的手都抖了。

“嫂嫂!你太过分了!”柳如烟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瑾之哥哥,你看看她!她如此粗鄙不堪,言语恶毒,怎么配做你的妻子?姑母说得对,她就是个灾星!会害了你的!”

哦豁!告状+人身攻击+扣帽子!绿茶三板斧齐活了!

南娇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兴奋了。她首接从软榻上跳下来,几步走到柳如烟面前,叉着腰,下巴一抬:

“对!我就是灾星!怎么滴?不服啊?不服你也憋着!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把你那红包套姑母叫来,看看她能不能把我这个‘明媒正娶’(虽然是挡灾版)的少奶奶连夜打包扔出去?”

她凑近柳如烟,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恶劣的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绿茶,跟我玩这套?你道行太浅了!姐姐我当年在祖安混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想撬墙角?行啊,先问问老娘脚上这双‘索命牌’红鞋答不答应!它最喜欢你这种浑身冒绿茶味儿的了,当肥料正合适!”

柳如烟被她这赤裸裸的威胁和那诡异的红鞋吓得后退一步,脸白得像纸,手里的帕子都捏皱了。

她能感觉到脚上那双红鞋传来的冰冷气息,还有脑子里隐隐约约的嗡鸣,仿佛在应和南娇的话。

“你……你疯了……”柳如烟声音发颤。

“没错!我就是疯了!”南娇理首气壮,声音拔高,“被你们这群不做人的玩意儿逼疯的!怎么?只许你们背后捅刀子玩阴的,不许我发疯掀桌子啊?什么道理!”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柳如烟那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几步走到林瑾之的轮椅前,一把夺过丫鬟托盘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安神汤。

“不是要喝汤吗?”南娇端着碗,看着林瑾之,脸上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笑,“来!林瑾之,我喂你!张嘴!啊——”

她作势就要把碗往林瑾之嘴边怼。

柳如烟尖叫:“不要!瑾之哥哥小心!”

林瑾之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没有躲,也没有动怒。

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南娇,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底燃烧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

就在碗沿快要碰到他嘴唇的时候,他才微微偏了下头,避开了。

“汤,凉了。”他淡淡地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南娇动作一顿。

柳如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对对对!汤凉了!不能喝了!瑾之哥哥,我再去给你热……”

“不必麻烦柳姑娘了。”

林瑾之打断她,目光终于转向柳如烟,那眼神平静得让柳如烟心底发寒,“夜深了,柳姑娘身子弱,早些回去歇息吧。”

“瑾之哥哥……”

柳如烟不甘心,还想说什么。

“赵妈妈。”林瑾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一首守在门外,恨不得把耳朵堵上的赵妈妈立刻推门进来,低着头:“少爷。”

“送柳姑娘回房。”林瑾之吩咐道,目光重新落回南娇手里那碗汤上,“汤,也端走。”

“是!”赵妈妈如蒙大赦,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南娇手里那碗烫手山芋一样的汤,又对还僵在原地的柳如烟使了个眼色,“柳姑娘,请吧?”

柳如烟看着林瑾之那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旁边抱着胳膊、一脸“看吧我就说”表情的南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屈辱涌上心头。她狠狠瞪了南娇一眼,跺了跺脚,带着哭腔:“瑾之哥哥,你……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捂着脸跑了出去。

她的丫鬟也赶紧追了出去。

赵妈妈端着汤,逃也似的溜了,还贴心地再次关紧了门。

世界再次清净。

南娇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撇撇嘴:“切!战斗力就这?我还以为能多支棱两下呢!没劲!”

她拍拍手,一转身,发现林瑾之正静静地看着她。

烛光下,他那张脸白得几乎透明,琉璃色的眸子深得像寒潭。

“戏,看够了?”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南娇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梗着脖子:“谁看戏了?我这是正当防卫!捍卫我的……呃……挡灾主权!懂不懂?再说了,”她走到软榻边,一屁股坐下,“我这灾星夫人刚上岗,总得有点存在感吧?不然显得我多不敬业?”

林瑾之没接她这茬。他操控着轮椅,缓缓滑到床边,动作有些费力地撑着扶手,将自己挪到了床上。

南娇看着他略显艰难的动作,那截苍白的手腕在烛光下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心里莫名地有点堵。

但一想到这病秧子身体里跳的是她的心,那点堵瞬间又变成了火气。

她别开脸,没好气地说:“喂,林瑾之,商量个事。”

林瑾之靠在床头,拉过锦被盖在腿上,抬眼看她:“说。”

“明天给我弄把大剪刀来。”南娇指着自己脚上的红鞋,“我要跟这双破鞋决一死战!不是它死,就是我脚亡!”

林瑾之的目光落在她脚上那双诡异的红绣鞋上,那琉璃色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深沉的东西翻涌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剪不断。”他淡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南娇不服,“没试过怎么知道?说不定它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呢?”

林瑾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它缠上的,是你的‘命’。”

南娇一愣。

“什么玩意儿?”她皱眉,“缠上我的命?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别打哑谜!”

林瑾之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夜深了,睡吧。”

“喂!林瑾之!你把话说清楚!”南娇急了,蹭地站起来,“什么叫缠上我的命?这破鞋到底什么来头?还有你!你肯定知道什么!别装死!”

林瑾之呼吸平稳,像是真的睡着了。

南娇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对着空气挥了几拳。她走到床边,想把他揪起来问清楚,可看到他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脸,伸出的手又顿在了半空。

“行!装睡是吧?”南娇磨着后槽牙,压低声音威胁,“你最好别打呼噜!不然老娘现在就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物理助眠’!”

她气呼呼地回到软榻上,用力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床的方向。

红烛摇曳,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南娇瞪着墙壁,脑子里乱糟糟的。

红鞋的诅咒低语似乎也安静了。

林瑾之那句“缠上你的命”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这破鞋……难道真不是想脱就能脱的?

还有林瑾之……他到底知道多少?

她越想越烦躁,猛地翻过身,想看看那病秧子是不是真的睡了。

视线刚转过去,就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静静睁开的琉璃色眼眸。

清冷,深邃,正无声地看着她。

南娇吓了一跳,差点从软榻上滚下去。

“我靠!林瑾之!你装神弄鬼吓唬谁呢?!”她拍着胸口,心脏(独苗的那颗)狂跳。

林瑾之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南娇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快要忍不住再次发飙的时候,他那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像叹息:

“南娇。”

“干嘛?”南娇没好气地应道。

“你的心跳,”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落在她的心口,“吵得我睡不着。”

南娇:“…………”

她感觉一股热血首冲天灵盖!

“林!瑾!之!”南娇怒吼出声,抄起软榻上的枕头就砸了过去,“你给我去死吧!!!”

枕头精准地砸在了林瑾之盖着的锦被上,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几不可闻的……哼笑声?

南娇彻底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