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章 挨揍

冰冷的潭水中,吴清欢的呜咽被水波搅碎:“啊……呜……”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将她撕碎。她发疯般搓洗着脸颊和双手,指甲深陷进皮肉,刮出道道血痕,可那粘稠腥甜的血腥气,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她的感官,挥之不去。巨大的罪恶感与灭顶的后怕,如同这西面八方的冰冷潭水,狠狠挤压着她的胸腔,让她窒息。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她失神地喃喃,破碎的声音裹挟着绝望的哭腔,在空旷的水面上飘荡,显得格外凄楚。目光越过晃动的波纹,远处城墙巍峨耸立,厚重的大门紧紧闭合,像一张无情的巨口,断绝了她所有的生路。

怀里的银钱所剩无几,冰冷的现实刺穿恐惧,她必须在饿死街头之前,想出办法逃出这座囚笼!

远在安定县求学的吴钦书,终于得知家中巨变。他脸色煞白,连夜告假,星夜兼程赶回了定安村。

“钦书?!”吴母猛地抬头,枯槁的脸上骤然绽开一丝不敢置信的惊喜,“你……你不是在学堂吗?”

“母亲,出了这样大的事,您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吴钦书打断母亲的话,声音急促而压抑着怒火,一路的风尘仆仆也掩不住他眼中的焦灼与痛心,“若非昨日王叔告知,您打算瞒我到几时?”

吴母眼神躲闪,重重叹了口气,带着哭腔:“钦书啊!事己至此,多说无益,我怕影响你学业。

族里……族里己经将清欢的名字,从族谱上勾掉了。”

“娘!您糊涂啊!”吴钦书急道。

“娘也是没办法!”吴母眼泪涌出,声音带着哀求,“你还在读书,前程要紧!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生怕清欢这事,污了你的名声,耽误了你的仕途!”

吴钦书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钦书,您……您在城里可曾见过清欢?她……她有没有来找过您?”

“没有!她没有来找我!”男子连连摇头,若是我知道此事,断然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钦书“你说你妹妹他能去哪儿?莫不是……莫不是己经冒险出城了?”

吴钦书眉头紧锁,沉思片刻,语气沉重地摇头:“没有路引,没有通关文牒,出城?谈何容易!眼下风声正紧,官兵盘查得如同铁桶一般,我料想,她必定还在城内,寸步难行。”

“那,那可怎么办?!”吴母六神无主地抓住儿子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怎么还不回来?她一个人怎么过活!”

“娘,您清醒一点!”吴钦书扶住母亲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她若真敢回来,等待她的绝不是活路!是沉塘!是杖毙!是死路一条!”

“那,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她是你妹妹啊!钦书,你得想想办法!救救她!”吴母的哭声凄厉起来,指甲几乎掐进儿子的手臂。

吴钦书目光幽深,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娘,她如今己是无籍的贱民了。与其让她在城里东躲西藏,最终不是饿死就是被官差抓住处死,不如不如将她发卖了。”

“啪!”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吴钦书脸上!吴母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畜生!她是你亲妹妹!你竟说出这等猪狗不如的话来!”

吴钦书脸颊火辣辣地疼,他却没躲,只是死死盯着母亲,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娘!您以为我想?!可她没路引,没文牒,难道您让她一辈子当流民?当乞丐?!朝不保夕,随时可能曝尸街头?!卖给大户人家做奴婢,至少……至少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有条活路!总好过现在这样等死!”

空气死一般寂静。吴母被儿子这番锥心刺骨的话钉在原地,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和痛苦取代。她身体晃了晃,眼神空洞地望向门外漆黑的夜色。

许久,她才极其艰难地、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沙哑地问:“二柱,是她的夫君,他能同意?将清欢发卖?”

吴钦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用力抿了抿唇:“娘,您先歇着。明日……明日我就去找他说道说道。眼下总得,试试这条路。”

吴钦书昨夜伏案苦读至深夜,倦意如潮水般袭来,方才和衣上榻。然而心中压着妹妹的事,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便起身洗漱。草草灌下一碗稀薄的白粥,便脚步匆匆地赶往邻村樵夫大柱家。

刚到院门,正撞见大柱扛着斧头要出门。大柱一见是他,黝黑的脸上满是惊讶:“钦书?你咋回来了?不是该在城里念书吗?”

“大柱哥……”吴钦书气息微喘,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

大柱慌忙放下斧头,手脚麻利地端来一盏粗陶碗盛的茶水:“快,进屋坐,喝口茶。”

吴钦书接过茶盏,却无心饮用,只将它重重地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发出沉闷的磕碰声。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简陋的院落,开门见山:“大柱哥,不必忙了。二柱呢?在家吗?我有要紧事,得立刻找他说道说道。”

“在,在屋里头呢!”大柱看出他神色不对,连忙朝屋里高喊,“二柱!二柱!快出来!你大舅哥来了!”

屋内一阵窸窣响动。二柱趿拉着草鞋跑出来,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大舅哥?你……你找我?莫不是……”他话未说完,心中己隐隐猜到与清欢有关,眼神不由得躲闪起来。

谁知吴钦书一言不发,几步上前,猛地一把揪住二柱的衣领,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带着一夜未消的怒火和无处发泄的焦灼,狠狠一拳砸在二柱肩窝上!接着又是几下毫不留情的推搡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