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沈耀

星洲的初冬潮湿阴冷,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像要吞噬整座城市。风语推开半敞的车门,黑色马丁靴踩在沈家别墅外的青石板路上,溅起几滴泥水。她仰头打量着这栋欧式建筑——雕花铁门后的花园里,枯黄的玫瑰藤蔓攀附着大理石廊柱,像某种垂死的装饰品。

"小姐,小心台阶。"管家搬着纸箱提醒道。风语摆摆手示意不用扶,余光却瞥见隔壁别墅二楼的窗帘猛地一合。玻璃窗后的人影快得像是幻觉,但她分明看见那人手背上一闪而过的暗红色。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消息:【小耀妈妈说他今天在家,你记得把伴手礼送过去】。风语从后备箱拎出印着法文的手工巧克力礼盒,指尖在缎带上敲了敲。沈耀,那个小时候总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的男孩,现在己经是鸣龙中学大名鼎鼎的年级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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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蜷缩在浴缸里,花洒的冷水浇透了校服衬衫。右手死死扣住左臂内侧,指甲在旧伤疤上反复划动。浴室镜面被水雾蒙住,却挡不住门外父母的争吵声。

"你非要在我生日这天带我去捉奸?"他盯着瓷砖缝里蜿蜒的血丝,想起三小时前母亲把车停在情妇公寓楼下时的表情——那种混合着恨意与讨好的扭曲,像她昨天摔碎又粘好的青瓷花瓶。

门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是父亲沈浩的怒吼:"蒋梦瑶!你除了监视我还会干什么?"沈耀猛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浴缸边缘,指甲刺入皮肉的力度又重了三分。首到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沈耀?"清冽的女声穿透水声,"我是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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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荷与刀片**

风语站在沈家玄关的金佛前,檀香味混着未散的硝烟味扑面而来。保姆欲言又止地指了指二楼,她首接踩着旋转楼梯的红木台阶往上走。浴室门虚掩着,蒸腾的水汽里浮着铁锈般的腥气。

"出去。"少年沙哑的声音从浴缸方向传来。

风语反手锁上门,从校服口袋摸出薄荷糖扔过去。沈耀下意识接住,糖纸剐蹭掌心血痕的刺痛让他僵住。下一秒,风语己经蹲在浴缸边,扯过毛巾裹住他鲜血淋漓的手臂。

"伤口要斜着包扎才不容易留疤。"她利落地撕开急救包,酒精棉按上伤口的力道让沈耀闷哼出声,"我初中参加荒野求生营时,有个队员被山刀划伤……"

"关我什么事!"沈耀突然挣开她的手,泛红的眼尾像烧坏的琉璃,"你以为送盒巧克力就能——"

"我要你下周月考数学考过140分。"风语打断他,将染血的纱布扔进垃圾桶,"输的人承包图书馆自习室一个月的卫生。"

沈耀怔住。窗外暮色漫进来,在她发梢镀了层碎金。这个场景他记了很多年——十八岁的风语逆光站着,像把劈开混沌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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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分,沈家水晶吊灯将长餐桌照得如同审讯室。沈耀机械地切着牛排,刀叉碰撞声里,父亲正在训斥母亲准备的生日蛋糕糖霜太厚。

"听说小耀最近在准备物理竞赛?"风语忽然开口。她不知何时换了身酒红色丝绒长裙,慵懒地支着下巴,"我当年题库还在,明天拿给你?"

沈浩这才注意到对面的女孩。她腕间的百达翡丽让他瞳孔微缩,语气不自觉放软:"风小姐也在鸣龙念过书?"

"是啊,那时候礼堂后面的樱花树还没被砍掉。"风语晃着红酒杯轻笑,"沈叔叔知道吗?当年我举报副校长贪污扩建款,用的就是竞赛培训经费明细表。"

餐桌陡然寂静。沈耀看见父亲切牛排的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声响,母亲攥着餐巾的手指关节发白。而风语端起酒杯朝他眨了眨眼,杯沿沾着半枚嫣红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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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月光**

深夜,沈耀在露台找到风语时,她正踮脚去够晾衣架上的外套。星子在她发间明明灭灭,远处游乐场的摩天轮闪着廉价彩光。

"薄荷糖。"她抛来个小铁盒,"睡不着就含着,比抠胳膊管用。"

沈耀接住盒子,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为什么帮我?"

"我投资从来只选潜力股。"风语突然逼近,他身上残留的止血贴味道混着她衣领的雪松香,"比如能让沈氏集团股价暴跌30%的人。"她指尖划过他锁骨处的淤青,那是今早被父亲推搡撞到书柜的痕迹。

沈耀呼吸一滞。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父亲又出门了。风语忽然抓住他手腕按在栏杆上,力道大得惊人:"疼吗?"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月光淌过她锁骨间的钻石项链,折射出冰棱般的光。后来沈耀总想起这个瞬间——她眼里没有怜悯,只有猎人发现受伤孤狼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