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指尖刚触到青铜鸢的尾翼,北风裹着海盐味的雾气突然灌进帅帐。
沙盘上代表齐国的贝壳突然发出细碎爆响,他猛然回头,帐外第三次经过的玄甲骑兵铁靴上,靛蓝色露水正顺着护胫甲纹路渗出诡异的光。
"取我的..."话音未落,东南角传来陶罐碎裂的脆响。
火头军老卒王三抱着半筐冬葵跌坐在粮草营前,裤脚沾满粘稠的黑雾。
他哆嗦着指向贴着"齐纨"封条的货箱,三十七年前在楚越边境见过巫蛊虫阵的右腿旧伤突然灼痛起来。
"敌袭!"沙哑的吼声惊醒了整座营地。
蒙骜的白眉在火光中拧成铁索,老将布满刀茧的手掌重重拍在牛皮舆图上:"三百弩手分守十二哨塔,重甲卫队..."
"不可!"萧逸的玄色深衣扫过沙盘,指尖点在亥位扭曲的阴影上,"对方用鲛人脂混淆方位,全面布防只会分散兵力。"
他抓起令旗要插向粮道要冲,却被蒙骜的青铜兵符挡住去路。
两股力道在舆图上空相撞,裂开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三十步外的拒马桩被染着紫焰的箭矢点燃,火光中浮现出戴着青铜傩面的死士。
萧逸瞳孔深处泛起金色涟漪,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展开星罗棋网。
他清晰看见七个冒着黑雾的阵眼正在移动——最危险的竟是从楚地运来的那批药草。
"蒙老将军守东侧鹿砦!"他劈手夺过近卫的牛角弓,三支鸣镝箭破空而出,"王三!带人把火油泼在第三到第七粮垛之间!"
当第一波死士冲破营门时,地面突然塌陷成七尺深的沟壑。
浸泡过火油的粟米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芒,萧逸掷出的火折子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瞬间点燃三条火龙。
戴着青铜傩面的死士在火海中扭曲成燃烧的人柱,焦糊味里混着楚地巫药特有的龙脑香。
蒙骜的青铜剑砍翻第五个攀上瞭望台的死士时,瞥见萧逸站在燃烧的粮垛前指挥若定。
年轻人衣袂翻飞如展翅玄鸟,指尖每次点向虚空,就有叛军踏入布满天蚕丝的陷阱。
老将军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武安君白起观星布阵的模样,手中剑势不觉又凌厉三分。
寅时三刻,最后一缕黑雾消散在渭水方向。
萧逸擦拭着剑锋上的鲛人脂,忽然发现牛青黛留下的宫灯底座暗刻着玄鸟暗纹——那是只有秦王血脉才能看懂的密文。
他指尖抚过灯罩内侧的燕国符咒,没注意到一缕青烟正顺着灯芯盘旋而上,在黎明前的夜空化作展翅的朱雀。
百里外的咸阳宫,占星阁的浑天仪突然转向危宿。
值夜女官捧着滴漏的手微微一颤,铜壶里的水面泛起细小涟漪。
寅时的更漏声穿透椒房殿的朱漆窗棂时,牛青黛正用银簪拨弄着博山炉里的沉香屑。
青烟在鎏金朱雀灯罩上盘旋三匝,突然凝成个残缺的卦象。
她猛地攥紧绣着玄鸟纹的袖口,指尖掐进掌心的旧伤——那是萧逸教她辨识星图时留下的烫痕。
"公主,南边送来的密匣!"侍女阿芷捧着还沾着夜露的铜盒踉跄闯入,裙裾扫翻了案几上的龟甲。
牛青黛顾不得烫手,首接掰开盒盖暗藏的机括,浸过药水的帛书在烛火下显出字迹:"丑时三刻,渭水大营遇袭。"
青铜灯树突然爆开朵灯花,将她的侧影投在绘着二十八宿的墙壁上。
牛青黛抓起案头那盏萧逸赠的走马灯,纤指抚过灯面绘制的秦地舆图。
当指尖触到标注着"渭水"的朱砂点时,琉璃灯罩内突然浮现出细如蛛丝的金色纹路——正是萧逸临行前用她的血绘制的连心咒。
"取我的星盘来。"牛青黛将三枚周天子时期的玉贝掷向空中,贝壳在触到灯焰的刹那化作流萤。
她盯着那些光点坠落的轨迹,忽然想起萧逸教她观星时说的话:"危月燕入斗宿,主兵戈起于暗处。"
黎明前的寒风卷着碎雪扑进窗棂,牛青黛将萧逸送的犀角梳紧紧贴在胸口。
铜镜映出她发间缠绕的九股丝绦——那是大婚时才用的结发礼器。
阿芷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公主把七宝璎珞拆解成卦签,突然发现灯油里浮着的并蒂莲正在渗出血丝。
"备马!"牛青黛抓起挂在屏风上的玄色斗篷,发间玉簪碰在门框上碎成两截。
她恍若未闻地冲进飘着细雪的庭院,却在宫门处被蒙毅拦下。
年轻将领的鱼鳞甲上还沾着叛军的黑血,手中虎符在晨曦中泛着冷光:"王上有令,卯时三刻前任何人不得出宫。"
此刻的渭水大营,萧逸正踩着结霜的箭垛远眺东方。
他扯下染血的护腕,露出牛青黛系上的五色丝绦——丝线不知何时己变成诡异的暗紫色。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忽然嗅到丝绦上飘来的龙涎香,那是牛青黛独有的熏香味道。
"追!"萧逸甩开试图给他包扎的医官,染血的剑锋指向地平线处未散的雾霭。
蒙骜的白须上还挂着冰碴,老将按住他的马辔低喝:"穷寇莫追!那山谷是..."
"正是要他们退入死地。"萧逸扬鞭抽断横在面前的焦木,火星溅在昨夜未干的血泊里滋滋作响。
他俯身从叛军尸身上扯下半片青铜傩面,面具内侧的燕国符文竟与牛青黛宫灯上的如出一辙。
三十里外的落鹰涧腾起惊鸟,萧逸勒马停在千仞绝壁前。
晨雾中若隐若现的栈道挂着冰凌,崖壁上用赭石绘制的镇魂符历经百年风雨依然猩红如血。
副将蒙恬突然惊呼:"将军快看!"
顺着他的剑尖望去,半山腰的岩洞里飘出缕缕青烟,隐约可见某种巨兽的骸骨嵌在石缝中。
萧逸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系统光幕上浮现出盘踞在山谷上方的黑蛟虚影——那本该是楚国巫祝供奉的图腾。
山风卷着冰碴掠过铁甲,萧逸的玄色大氅在悬崖边猎猎作响。
他弯腰拾起块带着齿痕的箭簇,指腹过上面新刻的巴蜀图腾。
当视线扫过那些被雾气笼罩的鹰巢时,突然发现某处岩缝里闪过青铜器的冷光——那形状,像极了牛青黛灯座上缺失的玄鸟尾羽。
蒙恬正要下令探查,却被萧逸抬手制止。
年轻权臣解下腰间缀着玉珏的酒囊,将昨夜未饮的屠苏酒缓缓倾入深渊。
酒液在坠落过程中突然燃起幽蓝火焰,照亮了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凿痕——那分明是放大百倍的天蚕丝机括图。
"传令全军。"萧逸握紧突然发烫的五色丝绦,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把辎重营的三十车烈酒和两百捆麻绳搬到崖顶。"
在他身后,第一片雪花落在青铜傩面的燕国符文上,融化的雪水渗进"危"字最后一笔的凹槽。
百里外的咸阳宫中,牛青黛案头的浑天仪突然发出金石相击之音,朱雀方位的玉衡首指落鹰涧上空盘旋的秃鹫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