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更的梆子声撞碎雾气,萧逸将银簪插回牛青黛发间时,指尖还沾着蠹虫甲壳的腥气。
牛青黛拎着空食盒在粮窖转了个圈,月光恰好掠过她腰间挂着的青铜司南佩——那物件突然像活鱼般在锦囊里翻腾,首指东南角的暗仓。
"夫君看这砖缝。"牛青黛蹲下时裙裾扫开浮尘,露出青砖上指甲盖大小的燕形凹痕。
萧逸用银簪尾端沿着纹路描摹,仓廪深处突然传来瓦罐倒地的脆响,惊得主簿手中鎏金木匣摔落在地,十二卷账册散作满地竹简。
竹片翻飞间萧逸瞳孔骤缩,那些本该朱笔勾画的纳粮数目,此刻竟像活蛆般在简牍上扭曲游走。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猩红警告框:【检测到国运值异常流失点:咸阳太仓令赵高】。
他俯身拾简的手指一顿,竹片边缘倒刺突然扎破指尖,殷红血珠滚落处,墨迹诡异地聚成赵高那张白净圆脸。
三日后辰时,御史台当值的小吏们发现萧逸的玄色官袍沾着晨露。
这位总揽监察的廷尉大人破天荒没召见两千石大员,反倒带着两个皂隶蹲在廪牺署后院,盯着运送祭牲的牛车辙印出神。
"大人,这是本月廪牺署的粟米支用簿。"赵高捧着漆盘跪得端正,圆脸上每道褶子都盛满谄笑。
萧逸接过简册时,他袖中突然钻出只金壳蠹虫,正欲攀上简牍边缘,却被萧逸腰间玄鸟节钺的震动惊得跌落在地。
简册展开的刹那,萧逸耳畔响起系统特有的金石之音:【发现伪造账目,是否消耗10点国运值进行溯源?】
他余光瞥见赵高袖口隐约露出半截燕尾纹样的符纸,指尖在简册某处重重一划:"这车粟米运往骊山陵寝的日子,正巧是关中暴雨冲毁驰道那天吧?"
赵高额角渗出冷汗时,廊下突然传来魏冉标志性的大笑。
这位华阳君踩着麂皮靴踢翻挡路的竹篓,佩玉叮当声惊得屋檐下燕巢里的雏鸟扑棱乱飞:"萧廷尉怎的学起市井游徼,跟个管祭品的斗起法来?"
萧逸反手将简册拍在石案上,震得案头青铜獬豸镇纸发出嗡鸣。
他故意提高声量:"本官查的就是这些'市井小事',毕竟千里之堤——"
话音未落,廪牺署东北角的仓房突然腾起黑烟,几个灰衣杂役尖叫着逃出,怀里的竹简在奔跑中散成漫天火蝶。
当夜御史台值房灯火通明,牛青黛提着雕花食盒推开格门时,正撞见萧逸对着满案焦黑的竹简残片出神。
跳动的烛火在他眉宇间投下阴翳,案头那方洮河绿石砚里,研到半途的朱砂像凝结的血块。
"赵高烧的可不是寻常账册。"萧逸用银箸拨开焦糊的竹片,露出半片鎏金箔纸,"此物唤作'燕衔泥',是蓟城巫祝用来封印记忆的符咒。"
他说着将金箔浸入茶汤,水面上竟浮现出赵高与某位佩燕纹玉珏的官员密谈的残影。
牛青黛发间的星月簪突然迸出寸许银芒,照亮了萧逸袖中暗袋。
那里躺着半枚燕形铜符,与三日前粮窖发现的染血绢帛缺口完全吻合。
她将熬好的黍粥推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拂过夫君冰凉的腕脉——那里有道新添的淡青色纹路,正顺着太渊穴往掌心蔓延。
五更天鼓响过三遍,萧逸独自登上御史台最高的观星阁。
咸阳城连绵的官廨在晨曦中宛如盘踞的巨兽,他摸出怀中燕符按在阑干上,符身上的阴刻纹路竟与城内七座官仓的分布完全重合。
系统界面突然剧烈闪烁,原本靛蓝色的国运值柱状图扭曲成展翅玄鸟,鸟喙正对着城南赵高私宅的方向。
"萧大人好雅兴。"年轻的声音从木梯转角传来。
新任尚书令李斯捧着卷《商君书》拾级而上,腰间新佩的银鱼符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他顺着萧逸的视线望向城南那片灰墙黛瓦,突然轻笑:"下官今晨核验太仆寺车马册,发现赵高上月领用的轺车比实际多出三驾。"
萧逸转身时,李斯己经将书卷翻到《赏刑》篇。
竹简缝隙间夹着片枯萎的红蓼叶,叶脉在阳光下显出诡异的暗金色脉络。
年轻的尚书令用指尖轻点某行小字:"您看这'赏随功,刑随罪'的'随'字,拓印的母本似乎用的是燕国官印的篆法?"
晨风掠过檐角铜铃的刹那,系统提示音在萧逸耳畔炸响:【侦测到关键线索链形成,是否激活"洞察秋毫"技能?需消耗20点国运值,失败将折损三年阳寿】。
他望着宫城方向渐次升起的炊烟,突然想起昨夜牛青黛替他更衣时,中衣领口不知何时沾了粒红蓼籽。
观星阁檐角的铜铃突然发出裂帛之音,萧逸指尖按在阑干上被晨露洇湿的燕符。
李斯衣袂间若有若无的红蓼气息与系统提示音产生共鸣,青铜符身上的阴刻纹路竟渗出金液。
"激活。"
萧逸话音未落,观星阁顶的二十八宿铜仪突然自行转动。
靛蓝色的国运柱状图在他视网膜上炸成万千金线,城南赵高宅邸的方位腾起黑红相间的气柱,其间隐约可见玄鸟与毒虫撕咬的景象。
李斯手中的《商君书》无风自动,那片暗藏燕国官印的红蓼叶飘落在青铜阑干上。
叶脉与燕符纹路重叠的刹那,城南三坊外的酿酒坊突然传来陶瓮炸裂声,惊得满街野犬齐吠。
"劳烦李尚书令调二十名金吾卫。"萧逸玄色官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玄鸟节钺与系统能量共振发出龙吟,"要擅长破解机关的好手,半刻钟后在醴泉坊槐树下集合。"
**酉时初刻,醴泉坊**
赵高私宅后的酿酒坊飘着古怪的甜腥气,萧逸用银刀划开酒坛封泥,暗红液体里浮着指甲盖大小的金箔蠹虫。
李斯突然用砚台砸碎墙角酒瓮,飞溅的陶片中竟藏着半枚燕尾铜钥。
"大人请看地砖。"皂隶举着火把惊呼。
潮湿的青砖缝隙里,数以万计的蠹虫正衔着金粒往东南角搬运。
萧逸将燕符按在虫群经过的砖面,地下顿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暗门开启的瞬间,浓重的檀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三十口鎏金木箱整齐码放,每口箱盖都贴着燕纹符咒。
萧逸割破指尖将血珠弹在符纸上,朱砂咒文顿时化作黑烟消散。
"这是蓟城巫祝的'金蝉蜕'之术。"
萧逸用银刀挑开最外侧的木箱,本该装满金饼的箱子里蜷缩着三具干尸,"赵高把贪墨的金银通过巫术转换成阳寿,这些...都是替他挡灾的死士。"
李斯突然抽出箱底压着的素绢账册,墨迹却像活物般扭曲起来。
萧逸耳畔炸响系统警报,他反手将牛青黛准备的黍米糕砸在账册上。
黍粒沾墨即燃,青烟中浮现赵高与魏冉在骊山祭坛密谋的幻影。
**戌时三刻,萧府**
牛青黛将星月簪浸在药汤里,簪头的银芒照亮案几上沾着酒渍的账册。
她听着更漏滴答声,把煨在红泥小炉上的黍米粥又热了一遍,首到戌时末刻才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夫君的袖口怎么有红蓼籽?"牛青黛替他解开发冠时,指尖拂过沾着夜露的鬓角。
萧逸腕间的青纹己蔓延到虎口,在烛光下像条蛰伏的小蛇。
她突然将耳垂贴在萧逸心口,星月簪自动飞起悬在两人头顶:"巫祝的怨气缠上心脉了。"银辉如月华倾泻,萧逸袖中躁动的账册渐渐平息。
牛青黛从妆匣取出针灸用的玉杵,轻轻点在他腕间列缺穴:"魏冉今日往城南送了十二车黍米,车辙印比寻常深三寸。"
萧逸正要开口,突然盯着她发间新换的珍珠步摇:"这东珠...是燕国今年上贡的岁品?"
窗外惊雷炸响,牛青黛指尖的银针准确刺入他掌心劳宫穴。
剧痛中萧逸看见她樱唇开合:"赵高库房里搜出的青铜匣,夹层用鱼胶粘着半幅燕宫布防图呢。"
**子时正,魏府**
魏冉把玩着断裂的燕尾铜符,将滚烫的蜡油浇在挣扎的信鸽翅膀上。
戴着青铜面具的巫祝正在地窖刻画星图,龟甲灼裂的纹路组成"荧惑守心"的凶兆。
"萧逸既然喜欢查账..."魏冉把铜符按在染血的绢帛上,帛面立刻显现咸阳各仓廪的分布图,"就让太仓令的'燕衔泥',给他衔出个滔天大案。"
暗室烛火突然变成幽绿色,墙角的青铜冰鉴渗出黑水,渐渐凝成赵高临死前扭曲的面容。
巫祝的骨杖敲击地面时,冰鉴里浮出个刻着"逸"字的桐木人偶,心口插着三根红蓼茎制成的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