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着羌地特有的苦艾气息渗入窗棂时,萧逸正用银针挑开最后一株红蓼的根茎。
青铜灯盏里的火苗突然窜高半寸,将案几上堆叠的羊皮卷照得忽明忽暗。
这些天边疆十七县送来的急报,都带着相同的焦糊味——就像有人把战火燃尽的灰烬混进了墨汁。
"萧大人,王龁将军又截了甘茂调往陇西的粮车。"亲卫跪在浸水的青砖上,蓑衣还在往下滴着混有红蓼花粉的水珠。
他腰间的虎符沾着新鲜血迹,显然是刚从苜蓿田暴动的流民堆里杀出来。
萧逸抚过牛青黛昨夜送来的孔雀翎,指尖沾着星砂在舆图上画了道弧线:"把官仓第三窟的陈粟分给暴民,就说这是公主用凤钗换的救命粮。"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烁,国运值随着他的决定骤降三百点,寿命栏却突然多出个血红色的问号。
宫墙外的更鼓声穿过雨幕传来时,牛青黛正提着裙裾奔过占星台的石阶。
她发间的玉笄勾住染血的祈愿幡,三年前燕国使臣进贡的冰蚕丝幡布竟像活物般缠住她的手腕。
当她在龟甲裂纹中看到与孔雀石疆域图重合的燕国边境线,萧逸案头的青铜刀币突然齐齐竖立,鱼尾纹在烛光下泛出诡异的靛蓝色。
"萧卿可知边疆每日耗费的粮草,抵得上咸阳城半月的税收?"甘茂的声音像淬毒的匕首划破章台宫的寂静。
老臣枯瘦的手指捏着卷边奏疏,袖口露出的竹简残片还沾着苜蓿田烧焦的泥土——那是他安插在萧逸亲卫里的暗桩昨夜送来的。
萧逸解下腰间缀满星象图的锦囊,将里面新收的羌族羊毛倒在玉阶上。
雪白的绒毛遇风即燃,在空中拼出完整的西北疆域图,每处关隘都闪烁着系统加持的金色光晕:"甘大人可闻到这焦味?
三日前焚烧红蓼的灰烬里,混着您派去破坏水渠的死士随身带的毒烟丸。"
秦王忽然抬手截住正要争辩的甘茂,玄色冕旒撞出清脆的玉响。
他拾起羊毛灰烬里浮现的青铜刀币,鱼尾纹在掌心渗出淡红痕迹:"传诏,擢萧逸总领西北三郡军政,赐玄鸟节钺。"
暴雨骤歇的刹那,牛青黛在宫墙拐角攥住萧逸的衣袖。
她腕间新换的孔雀石串突然发烫,映出两人纠缠的影子竟与燕国巫祝帛书上的祭舞图分毫不差。
萧逸笑着将少女鬓边歪斜的星月簪扶正,却没注意系统界面的国运值开始逆流,那些本该凝固的数字正化作细小的燕形符文钻入他发间的孔雀翎。
庆功宴的角灯亮起时,王龁将军押着二十车红蓼灰烬进宫。
老将甲胄上还沾着苜蓿田的夜露,却兴奋地指着灰堆里凝结的星图:"萧大人真神了!这些灰烬撒进荒田,昨日竟长出三倍产量的粟米!"
萧逸在百官惊叹声中仰头饮尽金樽,系统的提示音被淹没在礼乐声里。
唯有牛青黛看见他喉结滚动时,脖颈处闪过与燕国布币相同的鱼尾纹路。
少女低头拨弄袖中龟甲,那些本该烧毁的预言帛书残片,此刻正在她掌心拼出半幅大燕玄鸟图腾。
宫宴散场时,最后一片枫叶飘落在萧逸的玄鸟节钺上。
他望着牛青黛在回廊深处焚烧染血的蓍草,却没发现那些灰烬没有随风飘散,反而聚成燕国特有的双鱼纹,悄悄渗进了系统正在闪烁的国运值界面。
更漏声传来时,咸阳城所有水井突然映出相同的星象——正是三年前燕宫大火那夜的凶煞天盘。
章台宫檐角的青铜铎在暮色中轻晃,将最后几缕残阳切碎成金箔,纷纷扬扬洒在萧逸新赐的玄鸟纹锦袍上。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叶脉间渗出的红蓼汁液竟在掌心凝成半枚虎符形状——这是今晨王龁将军献上的边疆万民书,二十万秦人用红蓼根茎的汁液按下的指印。
"甘大人还在太仓署门口跪着?"萧逸漫不经心地将枫叶递给身后侍卫,指尖残留的汁液在宫灯下泛着诡异的靛蓝。
昨夜系统界面突然多出的"燕纹侵蚀"倒计时,此刻正在他视网膜上跳动着鲜红的数字。
侍卫躬身时,腰间佩剑撞碎了满地光影:"甘茂带着十三名老臣,说要给大人献上治国十策。"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编钟裂帛般的清响。
牛青黛提着缀满孔雀石的裙裾奔来,发间新换的玄鸟衔珠步摇在暮色中划出流光,惊飞了檐下偷食贡果的燕群。
"萧卿快看!"她将染着星砂的绢帛抖开,三年前燕宫大火时失踪的《九域堪舆图》竟重现人间。
羊皮卷上蠕动的墨迹像活物般攀上萧逸的指尖,那些本该标注关隘的位置,此刻正浮现出秦国各级官吏的姓名。
萧逸笑着用银针挑破墨团,暗红血珠坠在咸阳令的名字上:"公主可愿与我同看场好戏?"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的刹那,他忽然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的孔雀石指环竟与牛青黛腕间的手串严丝合缝。
宫墙外适时升起万千孔明灯,每盏灯罩上都用红蓼汁绘着他们的名字。
甘茂的惊呼被淹没在百姓的欢呼声里。
老臣颤巍巍捧着治国策的手稿,眼睁睁看着墨迹在孔明灯的金辉中褪色——那上面每个字都浸过能腐蚀系统的燕国秘药,此刻却化作灰蝶纷飞。
王龁大笑着将酒坛砸在青砖上,边疆特有的苦艾酒香混着红蓼灰烬,在甘茂的紫绶官袍上蚀出星图状的破洞。
大婚当夜,咸阳城所有水井都映出双月同天的异象。
牛青黛的百鸟裙裾扫过占星台玉阶时,那些燕国巫祝帛书化作的灰烬突然凝成喜鹊,衔着用先王诏书裁制的合卺绸带。
萧逸在交杯酒入喉的瞬间,分明看见系统界面的国运值扭曲成燕形符文,但怀中人发间萦绕的红蓼香让他选择暂时沉默。
三日后巡查太仓署,萧逸的玄鸟节钺突然在粮窖前自主震颤。
本该堆满新粟的仓廪深处,二十车红蓼灰烬正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
王龁举着火把追进来时,那些灰烬突然拼成关中十三县的舆图,每处标注丰年的位置都渗出漆黑如燕血的黏液。
"大人,这是今年各郡县的纳粮账册。"主簿捧着鎏金木匣的手在发抖,匣盖缝隙间钻出的蠹虫竟长着人脸。
萧逸用银簪挑起虫尸,发现甲壳上的纹路与甘茂的官印分毫不差,而系统突然弹出的提示框显示,这些蠹虫吞噬的正是国运值的具象化产物。
更漏声传来时,牛青黛提着食盒寻到粮窖。
她发间的星月簪突然灼烧般发亮,照出仓墙暗格里半卷染血的绢帛——那上面用燕国密语记载的,正是三年前本该葬身火海的燕国太卜的名字。
萧逸笑着将绢帛塞回墙缝,却把沾着燕血的手指在袍角蹭了又蹭,首到系统界面终于停止闪烁危险的靛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