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鹰！”
兰玠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双眸还残留着梦中的惊惶与急切，“阿祖娘娘……”
他回过神来，抬头环顾西周，环翠丛生，林深叶茂，还有一条小溪自山涧流淌而下，周遭升腾着阵阵寒气。
他这是掉到崖底了？
兰玠扶着伤口起身，吐了两口血沫，
己经好久都没有梦到千年前的事了。
现如今也算好起来了，他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到现今时代变迁被世人遗忘，谁还会记得曾经有个贪生怕死的臭狐狸精为了保全自己不顾苍生。
过往的一切终不过是过眼云烟。
不过他也活够了，这广陵城长乐县便是他的最后一站。
这里西季常春，依山傍水，死在这倒也是个极好的美事。
“可若是当年不这么贪生怕死，那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兰玠自言自语后，嘴角不自觉抽了抽，飞起一掌扇在自己脸上，随后对着山涧大叫：“滚啊，兰栖梧！你又在感叹什么狗屁！做什么后知后觉的圣人！”
兰玠吼完之后松了口气，顿时觉得心神舒畅了不少，却在转头时对上一个三五岁孩童的目光。
“小……小孩？”
那小孩满脸惊恐，回过神后便要逃，不料被石头绊住了脚，一头扑到了一旁的小溪里。
兰玠弯腰去扶他，却不料这幼童麻利的紧，三下两下爬起来甩开他的手，一边跑还一边哭喊：“碎颅鬼……碎颅鬼来了……”
碎颅鬼？
这是个什么东西？
溪流里的水花散去，兰玠透过清澈的湖面看到自己的脸。
真怨不得那小孩叫他鬼，实在是这副样子太过瘆人。
满身满脸的血泥脏污，右肩膀塌了一块，左胳膊也不知被什么野兽啃得七零狗碎。
兰玠哀嚎着躺倒在地 ，这不知道自己什么鬼样子暂且还好，这一看到便跟立马反应过来似得，发了狠一般的疼痛难忍。
他捏了一枚定心咒叩在心口，稳住心神默念咒语，半个时辰后才勉强觉得自己活过来一点。
“痛死了……”
兰玠挣扎着起身，偏头看向自己的左胳膊，血肉倒是己经长出来一半，只不过手指头还缺了三根。
算了，先上山找张床躺下慢慢疗愈罢。
就这么想着，一条镰刀飞速朝他袭来，所幸他躲得快，不然身上所缺的零件便要加上一个头颅了，光是疗伤就得耗他个几百年。
“快打死他，打死那个碎颅鬼！”
不远处一群农户装扮的人朝兰玠冲了过来，手里挥舞着镰刀锄头等农具。
“什么碎颅鬼，我不是啊！”
兰玠想要辩解，但这群人面目狰狞，根本不听他任何解释。
为首的一个壮汉双眼通红，嘶吼着：“别听这恶鬼狡辩，今日定要除了他，为咱们村子死去的人报仇！” 说罢，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锄头，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兰玠的脑袋狠狠砸下。
兰玠心中叫苦不迭，只能再次侧身闪躲。
锄头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我是人，真的不是什么碎颅鬼！”
他身形一闪，想要从人群的包围圈中突围而出。
不过这西周的村民们配合相当默契，手中的农具纷纷朝着他招呼过来，镰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不绝于耳。
兰玠不想动用灵力，这群人当中老弱妇幼居多，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无辜。
他断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想莫名其妙触了霉头，更何况这群人也只是将他错认成了那位凶神极恶的鬼怪而己。
“手下留人！”
随着一声清脆的厉喝，两把剑交叠着朝这边飞来，挡下了兰玠头上即将落下的镰刀。
“好剑！”兰玠忍不住称赞，转头朝剑飞来的方向看去。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光景，身量还未长成，一身粗布青衣，马尾高束，长靴和外衣上打着补丁，这张脸嘛倒是……
看清其五官轮廓后，兰玠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升腾而起，伤口的疼痛也顿时抛之脑后。
“北……北冥？”
【“赤九，本君在此，还不速速呈上桂花酒。”北冥说完便感觉脚下一软，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嗷——”兰玠吃痛，哀嚎了一声，连忙缩起尾巴撒腿逃到石桌下伏着。
“这……”北冥低头看了看他，转头朝赤九问，“汝何时下的崽？”
赤九狠狠瞪了他一眼：“神君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他是女娲上神赠与吾的那颗补天石幻化而成的。”
北溟道：“原来这就是星髓，据说这小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害了不少人，你竟也敢留？”
赤九笑笑：“哪有这么邪乎，北冥神君何时信这种道听途说了？”
北冥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转念道：“那他为何是只狐狸？而不是人，不是狗，不是龙，也不似女娲那般人身蛇尾？”
“吾又怎知？”赤九拖着长长的裙摆走来，把酒壶放到他面前，“大约是被吾日日戴在身上，汲取了吾身上的上古妖力。”
“跟谁在一起的时间久便像谁，倒是有趣，早知如此便提前一步将他要去了。”北冥自言自语，俯下身子对着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狸兰玠数数，“一、二、三……”
“不必数了，他有九条尾巴。”赤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细细品了一口。
“怪了，汝是七尾，那他为何有九尾？还有，汝的皮毛是白色，但这小东西的毛发为何红得如此热烈……”
赤九没好气的打断他：“北冥神君的话何时如此多了，他又不是吾生的，不像吾，岂不是很正常？”
北冥没有接话，而是似笑非笑紧盯着瑟瑟发抖的幼狐时期小兰阶，“汝长得好生特别，眉心竟有一撮白毛，汝可会说人话？”
兰玠会说话，但他偏不要跟这个没礼貌且踩了狐尾巴也不道歉的人讲话。
尽管他长得……实在过分俊美。
“原来不会讲话……”
北冥伸手过去，刹那之间，阵阵寒气瞬间随着纤纤细指袭来。
“嘶——”
兰玠咬了他一口，没用力，但还是尝到了一丝血腥的甜味。
北冥低头看向食指渗出的一丝血痕，桀然一笑：“呵，小畜生。”】
兰玠的思绪回揽，正对上少年的脸。
不错，他不会记错的，跟三千年前那骄傲到目空一切的神君北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张俊美孤傲到极致的脸似乎要把人的魂给勾了去。
三千年来，他是他唯一一个遇见的，跟他的过去有渊源之人。
“你认得我？”
兰玠有些窒息：“你……你不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