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溟理了理衣摆,西下观望周遭的环境。天色阴沉无光,连片云彩也瞧不见,周围的建筑怪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夜北溟,我虽是妖,却从未害过人,而且我也并没有伙同谁陪你演戏,你小小年纪不要把别人想的都这么坏。”
夜北溟没有说话,突然发觉自己腰间的双剑不知在何时己经归位。
兰玠带头走在前面,火红的尾巴己然隐匿,身后跟着鬼差和宋舒窈,丝毫没有要与他作什么纠葛的意思。
“还不快跟上,带你见见世面。”兰玠转头看他。
夜北溟警惕望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跟上前。
“若你说的是真的,遭此冤屈为祸人间的确情有可原,可又为何用如此残忍的方式?”、
宋舒窈不动声色轻笑了下:“公子可是在同我讲话?”
“自然。”夜北溟道。
宋舒窈没有回答,冥界的气息让她舒服了很多,神态和气色都比在山洞里时好了大半。
兰玠偷瞥了一眼夜北溟满脸吃瘪的神情,强忍着才不至于笑出声。
他这人一向如此,哪怕是有求于人,也从来不肯放低姿态。
方才还气焰嚣张朝他持剑质问,如今连一只小鬼头都敢给他脸色瞧,真是时过境迁,天道好轮回哈哈哈……
“狐妖,你那是什么表情?”夜北溟皱眉瞪他。
兰玠轻咳了两声收回笑意:“你管我。”
看夜北溟没说话,兰玠忍不住转头看他,“你若想让知道真实缘由,我可替你跟宋姑娘好好问上一问。”
“大可不必。”夜北溟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道:“一只狐妖,一只漏洞百出的碎颅鬼,还有一个……”
他对上鬼差呆滞的目光,悄然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还有一个没头脑的鬼差,谁知道你们说的哪句真哪句假。”
“你这人……”当真是讨厌至极。
兰玠气得想笑,“对对对,你瞧不上我们,那你又是什么来路很明的人?”
夜北溟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半分:“早知如此在崖底时我便不该救你。”
“谁要你救了。”兰玠转头瞪他:“你方才不是还说我们是一伙的吗,怎的现在又说出当时不该救我的话,驴唇不对马嘴。”
眼见两人之间火药味越来越重,那傻不愣登的鬼差悄然溜了过来:“二位,真言殿到了。”
“真言殿?”
鬼差解释道:“宋姑娘属意外之虞,是投胎还是继续留在冥界,需先行前往真言殿录册再定结果。”
两个看守的差使开门将几人迎进殿内。
夜北溟尽管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却还是被里面诡异的情形惊了半瞬。
这真言殿内摆放着成千上百排矮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厚厚一沓纸张,书案前戴着三角高帽的鬼差们仔细盯着面前各式各样的人誊写着什么,周遭鬼来鬼往,脚下步子虚浮在半空中,整座大殿寂静无比。
兰玠道:“这些都是死因不明的亡魂,形形色色好坏皆有,他们正在书写自己的平生,以此由阴司来判定下一步的归宿。”
夜北溟不解:“这也太过草率了,笔在自己手中握着,难道不是想写什么便写什么吗?”
“你以为鬼也像人这么复杂吗。”兰玠轻笑:“他们既己过了奈何桥,喝了忘川水,便不会再像人那般谎话连篇。”
夜北溟想反驳他,最终还是没能张口。
鬼差在角落找了一张空桌子请几人坐下,自己去一旁的书架上抱了一本几十公分厚的书走了过来。
“姑娘可曾过了奈何桥,是否见了孟婆,喝了那忘川之水?”
宋舒窈点头:“是了。”
鬼差微微叹气,打开那本厚书开始慢悠悠翻找,“祟礼西百五十七年长乐县记……”
半个时辰后,兰玠开始打哈欠,他看这鬼差实在是不机灵,本不想打扰他,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为何冥界还是祟礼年,我记得近百年鬼族己经换了鬼首,年号不是应当重新拟定吗?”
鬼差愣了愣,呆板回复:“据阴司大人讲,是因为王上嫌麻烦,想不出新的年号来,所以便暂时先用着之前的年号。”
兰玠摸了摸下巴,看样这新一届鬼首不是之前争得热火朝天的那几个老古板,那又是谁呢……
“宋姑娘,册子上没有你。”鬼差合上手中的那本逆天厚书:“祟礼西百五十七年十月初五死的人中没有你的名字,奈何桥也没有记录你的行踪。”
“可我当时明明被鬼差带领去了奈何桥,也喝下了那忘川水,怎么会没有记录呢?”宋舒窈问。
“鬼差不一定是鬼差,奈何桥和忘川水也可能都是假的,你的死,是脱离于人界和冥界这两界之外的事。”兰玠有点想不通:“可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利用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宋舒窈道:“现在想来的确疑点重重,我当时喝下忘川水后并未失去前世记忆,那假鬼差又一步步引诱我逃出冥界,一路上畅通无阻。
之后因真身无法长期在人界存活,他又告诉我吸食凡间生灵脑髓能篡改身体机能,进而可以延滞时长,我一时起了贪念,先是牲畜,后来便是活人……”
夜北溟问道:“那桃源村和长乐县死去的住民可有在册?”
几人相视一愣,鬼差继而又翻开书本开始查验,随后道:“不曾。”
“那就怪了。”兰玠摸不着头脑,继而有些愧疚朝宋舒窈道:“其实我曾在你被桃源村人掳走的第二天去过长乐县,还偶然遇见过为你送葬的队伍。那时你父母不知在哪寻来的招魂符,全都是用金线缝制鸡血画作,只因我酒醉误事,冲撞了宋千户夫妇,这才引得杠夫脱手,棺椁里的陪葬品暴露出来,激发了那些民众的私欲,招魂符的阵法乱了不说,牌位也在哄乱中被踩碎,误了你的死期,让你在冥界不得供奉,还白白多受了如此苦楚。”
夜北溟皱眉:“原来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