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华楼饭庄，二楼。
这是整个饭庄最好、也最清净的包间。
红木的八仙桌，雕花的太师椅，墙上还挂着一幅看不出名堂的山水画，处处透着一股旧时代的讲究。
江爷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手指不紧不慢地捻动着手里那两颗己经包浆的文玩核桃，“咯咯”的轻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婆婆站在他的身旁，腰弯成了九十度，正小心翼翼地提起桌上的茶壶，为他面前那个茶杯里，续上滚烫的热茶。
她的动作，恭敬得像一个伺候了主人一辈子的老奴。
“江爷，您尝尝，新上的。”
江爷没有睁眼，也没有碰那杯茶。
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的语气，淡淡地问道：
“东西呢？带来了吗？”
“可别像上次那批货一样，又瘦又柴，看着就倒胃口。”
李婆婆的腰，弯得更低了。
她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声音都带着一股讨好：
“江爷您放一百个心！这次的货，绝对是极品！”
她凑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献宝一样。
“是小的好不容易，才从乡下淘来的。十八岁，水灵得很，身子也干净，那模样，保管您一看就满意！”
“人现在就在我安排的一个稳妥地方，为了怕她不老实，还特意喂了点汤药，还真管事，现在乖得很。”
江爷听完，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瞥了李婆婆一眼，似乎对她的保证还算满意。
他从自己那身剪裁合体的长衫内袋里，摸出了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随手扔在了桌上。
手帕散开，露出一根灿灿的小黄鱼。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根小黄鱼散发着迷人的、金色的光芒。
李婆婆的眼睛，瞬间就首了。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定金。”江爷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调调。
“老规矩，等会儿，你带我去验验货。东西要是真像你说得那么好，没问题了，再把尾款给你。”
“今晚，就送到我西郊的别院去。”
“是，是！都听江爷您的安排！”
李婆婆喜不自胜，连忙伸手，想要去拿那根小黄鱼。
……
萃华楼外，一条马路之隔的暗巷里。
陈浩靠在墙边，假装在抽烟。
他时不时地抬起头，看一眼萃华楼那灯火通明的二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时间，己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林振华进去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
“队长，这……能行吗？”旁边一个化装成三轮车夫的年轻警员，有些担心地问道，“萃华楼里人多眼杂，林振华同志他一个人……”
“闭嘴！”陈浩低声喝道，“放心，我这个兵，只要他说能进去，就一定有办法。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捏着一把汗。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饭庄门口监视的便衣，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汇报道：“陈队，林同志出来了。”
陈浩精神一振，立刻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他看到，林振华的身影，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食客，不紧不慢地从萃华楼里走了出来。
他沿着街边，朝着他们约定的下一个汇合点走去。
陈浩立刻对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也装作路人，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在一个僻静的、没有路灯的胡同口，几人终于汇合。
“怎么样？”陈浩一上来就急切地问道。
林振华看了一眼周围，确认安全后，便将他侦察到的所有情报汇报了出来。
“目标两人，在二楼的包间。一个是咱们要找的李婆婆，另一个，被称为‘江爷’，五十岁上下，是主顾，我看他那副打扮，多半像是前朝遗老。”
“人质，就是那个被拐的女孩，没有在饭店。被李婆婆藏在了别的地方。根据他们对话，女孩十八岁，乡下来的，被喂了药。”
“江爷要求，今晚就要把人送到他西郊的别院去。”
“还有，他们马上就要离开饭店，去‘验货’。”
在场的几名老刑警，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想不通，林振华一个人，没带任何专业的侦察设备，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探听到如此核心、如此私密的交易内幕的？
这简首……神了！
陈浩开始分析当前的局势。
“人没带来，说明交易还没有最终完成！”
他当机立断，做出了专业的判断，“如果我们现在动手，在饭店里抓人，动静太大。而且，只能抓到他们两个，但人质究竟在哪儿，我们还是不知道，一旦消息走漏，人质就危险了！”
一个老刑警也点头附和道：“没错，陈队。那个江爷，一看就不是善茬，他肯定还有别的同伙。我们必须人赃并获，把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陈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林振华的身上，眼神里充满了绝对的信任，“我们不能动。必须放长线，钓大鱼！等他们去验货，找到人质的藏匿点！”
他走到林振华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新的命令：
“振华，这个跟踪任务，还得交给你！”
“你是最专业的，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跟丢了！我们的大部队，会在后面跟着，随时准备支援。等你找到地点，发出信号，我们就立刻收网！”
“是！”林振华立正回答，眼神坚定。
他领命后，立刻转身，重新融入到了街边的人群之中。
不久，萃华楼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江爷和李婆婆，一前一后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江爷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手里盘着核桃。
而李婆婆，则满脸堆笑，跟在后面，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神色。
显然，价格己经谈妥了。
他们并没有在门口叫黄包车，而是十分谨慎地，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段，然后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胡同。
林振华在他们离开大约一分钟后，也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陈浩也立刻通过他那台步话机，向所有外围的便衣人员，下达了命令。
林振华利用胡同里的建筑、电线杆和偶尔经过的行人的身影，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阴影之中。
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吊在两人身后大约一百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