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欢抱着包袱来到王叔家,只见牛车上己堆满货物,最多的便是捆扎整齐的柴火。她踌躇着不敢上车,生怕遇见二柱,只得细声问道:“王叔,这些柴是谁家的?”
王叔笑呵呵地拍了拍柴捆:“是你未来夫君的,让我捎去送给镇上刘员外。”他还特意嘱咐我去镇上买几匹红绸。”
吴清欢心头一颤,五味杂陈。这呆子竟真的一心准备婚事,可他懂什么是情爱吗?她暗自咬牙,这缺心眼的憨货!怎么那么死心眼……
她得知二柱不会同来,她这才一屁股坐上牛车。硬邦邦的木板硌得生疼,一路颠簸更是让她浑身不适。王叔赶着车,车上还坐着三位婶子。平日里她们虽不相熟,却都认得她,吴家那个即将出嫁的姑娘。众人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让她如坐针毡。
西个妇人挤在摇晃的牛车上,颠簸中闲来无事,便拿吴清欢打趣。
“守腚!听说你要嫁给二柱......最年长的张婶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
“守腚这么水灵的姑娘,怎能嫁给那个二傻子?旁边的李婶立刻接话,还故意用胳膊肘捅了捅吴清欢。”
吴清欢往后挪动一步,隔开一段距离。
又是这个刺耳的绰号。吴清欢身子一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粗糙的麻布裙上留下几道皱痕。她死死咬着下唇,将脸别向车外,任凭那几个妇人如何调笑,始终不发一言。
妇人们见她这般模样,自觉没趣,渐渐也收了声。牛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吱呀作响,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叹息在晨雾中飘散。
两个时辰的颠簸后,牛车终于吱呀一声停在镇口。吴清欢拎着包袱跳下车,站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眼前一阵发黑……
粗布包裹里那点可怜的嫁妆,有千斤重。远处几个挑担的货郎吆喝着走过,扬起一片黄蒙蒙的尘土,这小镇破败如此萧条……
王叔,这真的是集市吗?原本这座镇上,是非常富裕的,只不过年年征战,这个地方又是边界,常年战乱,所以不少商户迁移,如今也算萧条不少。
这就是她们口中热闹的集市?不过两条窄街交错,站在街口就能望到尽头。
“完了......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紧包袱带。
没有通关文牒,没有路引,她站在官道上数着寥寥无几的行人......这要如何鱼目混珠?
逃婚,在大乾律法里可是死罪。她攥紧衣角,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放眼望去,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
烈日当空,灼热的阳光几乎要将她烤化。汗水顺着鬓角滚落,打湿了粗布衣襟。她忽然有些动摇。要不,不逃了?
仔细想来,二柱其实待她不错,可转念一想,自己才十西岁啊!难道就要这样嫁作人妇,跟着二柱过那穷苦日子?照顾他瘫痪在床的老母,应付疯疯癫癫的长嫂,再生养一窝“小柱子”.....…
吴清欢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突然抓住王叔的衣袖:“王叔,你可知此地距离皇宫有多远?”
王叔手中鞭子一顿,浑浊的老眼诧异地望向她:“丫头,你问这事做甚?”
“我听说大乾都城繁华得很,王叔可曾去过?”
哈哈哈!王叔笑得胡子首颤,“你王叔我不过是个赶车的,又不是秀才老爷,更不是将军大人,去那都城作甚?”他扬鞭指了指远处灰蒙蒙的山影,我这一辈子啊,就在安定县附近转悠喽!”
吴清欢眼睛一亮:“那安定县一定非常热闹吧!”
王叔摸着胡须,脸上泛起自豪的红光:“那可不是嘛!”他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云淑斋的桂花糕,咬一口能甜到心坎里;含春楼的姑娘们,那水袖舞得跟天仙似的;还有金绣和的绸缎,能晃花人眼......”
“王叔!您还去花楼?”
“哎呦!王叔慌忙摆手,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我就是...就是送货时顺道多看几眼......他局促地搓着粗糙的手掌,黝黑的老脸涨得通红,可不敢让你婶子知道!”
嗯……吴清欢拖长了音调,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丫头,我先去刘员外家送柴。王叔整了整汗湿的衣襟,指着日头道,约莫两个时辰后,咱们还在这儿碰头。
“好!王叔慢走。她乖巧地点头,目送牛车远去,待王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攥着包袱的手指节发白。
她从怀中掏出那二两银子,母亲临行前的嘱托犹在耳边:“给二柱添几身衣裳……”抬眼望去,街角处有家成衣铺子,门可罗雀,连个伙计的影子都没有。
吴清欢缓步靠近,粗布鞋底磨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还未等柜台后打盹的老板抬头招呼,她突然转身离去,衣角在门槛处划出一道犹豫的弧线。
“这都叫什么事!成衣铺老板急得首跺脚……
吴清欢攥着那二两银子,指节发白。烈日灼得她眼前发晕,耳边却回响着母亲临行前的嘱托。
“给二柱添几身衣裳,她望着街角那间成衣铺子,喉头滚动。大乾连年征战,村里多少人家连糙米粥都喝不上,自己却要拿这活命钱去买衣裳?
当真是饥肠辘辘,却置锦衣......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哪还讲究什么体面?
忽然一阵马蹄声如雷滚过。吴清欢抬头,只见一队黑甲骑兵踏尘而来……
“是北境枭雄萧轩易!路人惊恐低语。
她怔怔望着那道人影,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滋长,在这吃人的世道,要么饿死,要么成为乱世枭雄……
吴清欢听过的评书,那张飞、樊哙,不都是市井屠狗之辈?乱世之中,多少英雄起于微末......
她心头猛地一跳。大柱憨厚木讷,二柱却天生一股狠劲。若朝廷再来征丁,被推上战场的必是二柱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