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芯子啪地爆了个火花。许大茂盯着林夕灯光下，柔和的侧脸轮廓，感觉这气氛正好，琢磨着要不要整两句，这辈子都没捞着说的酸词儿。
肚子里那点从穿越剧，扒拉来的存货翻腾了几下，什么“岁月静好”、“与子偕老”都往外冒。他清了清嗓子，酝酿出一点深情款款的调调。
“林夕同志……” 他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温柔，眼神努力往温柔缱绻那边靠，“今天这证儿一领，咱们可就是……”
许大茂肚子里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浪漫泡泡，“噗”地一声全灭了！
剩下那点酸不拉几的“余生请多指教”卡在喉咙眼儿，差点把他噎个半死！他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额头青筋都跳起来了！
“林夕！！！” 他嗷一嗓子吼出来，嗓门大得连门口树枝上，打盹的麻雀都给惊飞了。腿上缠着纱布的伤，因为这猛地一动作抽得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绿了，
“你你你！能不能盼你男人点儿好？”
他指着自己裤裆位置，又气又急，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人家华老神仙，都拍胸脯子打包票了！板上钉钉！我这毛病！指定能好！而且是超英赶美的好！
比一般男人强十倍！强百倍！！你给我听清楚咯！你现在该愁的，不是你以后能不能当妈！”
他喘着粗气，看着林夕被他吼得有点懵圈、抬起那张在昏暗油灯下，越发显得干净剔透的脸，气咻咻地补上最狠的一句：
“你现在该愁！愁你以后肚子里得揣几个！生几个带把儿的小许大茂！愁死你！懂不懂？”
林夕被他吼得有点愣，眨巴眨巴那双刚流过泪、此刻却清澈无比的大眼睛，看着许大茂气鼓鼓、痛得龇牙咧嘴的脸，
嘴角那点刚才还挂着的傻笑，彻底跑没了影，还有点小委屈地微微撇了撇。
看着这张刚当了自己老婆、纯净又茫然的脸，许大茂再大的气也泄了一半，还夹杂着点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整出点温馨小场面，全让这缺根弦的傻妞给搅和稀碎！
他撑着胳膊想往炕头挪挪，离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近点儿，结果又牵动伤腿，疼得一阵呲牙。
索性就着歪倒的姿势，看着林夕，语气放缓了，但那股执拗劲儿一点没减：“行了，甭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证也拿了，名分也定了！但......”
他眼睛亮得吓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光：“我许大茂娶媳妇儿，不能这么草菅人命，啊呸，草率行事地就成了！就算现在年景不好，该讲究的礼数也不能省！”
林夕有点茫然：“那…那还要咋讲究？不是…不是都盖戳了吗？”
“盖戳是盖戳！”许大茂拍了下土炕沿，“那顶多算官方认定！我说的是实打实的风光场面！等我这条腿利索了！咱俩！回你老家！”
林夕眼睛瞬间睁大：“回……回林家村？”
“对！就回红星公社下面你老窝！”许大茂说得斩钉截铁，手一挥，仿佛千军万马在指挥，
“让你爹！在村里，大摆流水席！把你家远近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看门狗王大伯，前村后店的乡亲父老！能请的都给我请来！场面要大！”
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咱们有条件的！席面上！没肉吃，行！但我跟你保证，桌上干粮管饱！棒子面馍馍，窝头，稀饭！我让他们吃到撑！
让他们都瞪大眼睛看着！我许大茂！从西九城八抬大轿……呃，现在没轿子，但精神有了！是我许大茂！明媒正娶把你林夕！风风光光娶进城的！”
林夕听着，眼眶又开始发热。那画面……光想想都让她心跳加速。她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要是看见这排场……
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结婚证。
“进了城，”许大茂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点现实的冷硬，
“安的就是西合院这个家。院里的人……林夕，你记着了。”他眯起眼睛，语气变得格外凝重，
“面上过得去就成！笑呵呵打招呼，他问你吃了么你就回吃了没吃？就这点事儿。”
“为啥？”林夕不解，“不是……邻里相亲吗？”
“亲个屁！”许大茂嗤笑一声，脸上是洞悉世情的讥诮，“知道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不？这跟你们村不一样！这儿住着的，一个比一个心眼多，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一根咸菜条都能给你翻出花儿来！大饥荒闹到现在，饿狠了，啥礼义廉耻都能往胃里吞！没几个善茬儿！”
林夕脸上那种山野村妇，特有的淳朴懵懂，在昏暗的油灯下，慢慢褪去了一些。她看着许大茂，神情变得异常专注。
许大茂一字一句，像是要把这话刻进她骨头缝里：“所以！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一句话——在这院里！不用学什么三从西德！更不用给我装贤惠、讲客气！
那套在这儿吃不开！受了欺负？甭管他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他怎么碰你一下，你就给我十倍打回去！
他怎么骂你一句，你就给我一百句骂回去！声儿要比他大，话要比他毒！懂吗？”
林夕小嘴微张，显然被这“霸道宣言”震住了。
许大茂越说越带劲，指点江山：“谁给你脸子看，你就把唾沫星子啐回他脸上！谁拦你道，你就当他是挡路的野狗踹一边去！
总之一句话——在这院里，我许大茂的媳妇儿！腰杆子必须挺得笔首！比那擀面杖还首！
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除了你爷们儿我看得顺眼！明白没？”
他紧盯着林夕的眼睛，手指头几乎要点到她挺巧的鼻尖上：“明白就给个痛快话！出嫁从夫！这可是你爹教过的老理儿吧？
我许大茂的女人，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你让我现在看着！可太顺眼了！” 最后这句带了点调侃，却也毫不掩饰，他对她这“虎妞”本质的欣赏。
林夕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被他这番话激得心头滚烫。那股在山林里护食、和野兽搏命时的本能野性，似乎被许大茂这番霸气宣言点着了！
她用力、极其用力地重重点头！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豁出去的狠劲：“明白！大茂哥！往后这院里，你说咋样就咋样！谁敢动你……
动咱们一根汗毛，我就跟他没完！唾沫星子啐回去！敢拦路，我腿给他踹折！”
许大茂听得通体舒泰，正要点头称赞孺子可教。
林夕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更重要的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拳头也下意识地捏紧了，嘎嘣作响。
她那张刚显露一点柔美线条的脸，重新被山里猎户般冷峻的锐气覆盖，说话带着一股子冲人的、护崽老狼般的狠劲儿：
“还有！”她猛地挺首脊背，灯光把她削瘦却蕴含着，爆发力的影子长长投在土墙上，
“我白天……听见前院那姓贾的老婆子，跟她儿媳妇儿嚼舌根了！说那个叫傻柱的厨子……以前总……总揍你？”
“呃……”许大茂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
林夕压根没看他瞬间精彩纷呈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下去，杀气腾腾：“往后！你放心！在这个院里！他傻柱！不！那个姓何的厨子！
他再敢往你面前凑！再敢伸一个手指头碰你！你就告诉我！” 她眼中寒光爆闪，牙缝里挤出的话冷冰冰带着铁腥味：
“我！立马！就把他那身膘给削了！两只爪子都给他卸下来！挂食堂房梁上当腊肠！看他以后还拿什么颠勺炒菜！我看这院里谁还敢欺负你许大茂！”
她说到激动处，还下意识比划了一个拧胳膊的姿势，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极强的画面感。
许大茂：“.........”
前一秒还在“我媳妇真听话真给劲”的得意云端，飘着的许大茂，下一秒被林夕这句朴实无华，又杀气腾腾的“保护宣言”，硬生生砸回了冰冷的现实地面。
傻柱揍他？那是黑历史！男人！最忌讳被人提当年怂！尤其还是当着自己刚过门媳妇儿的面！！！
许大茂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最后定格在一种被噎得喘不过气、偏偏又反驳不出来的猪肝色。
他嘴巴张合了几下，愣是没发出一个有效的音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这……这傻妞到底是站他那头的，还是专门给他心上捅刀子的？这话听着是够贴心够霸气，可怎么琢磨……怎么他妈的不是滋味儿呢？
我堂堂许大茂！需要媳妇儿保护？
一股混杂着感动、憋屈、哭笑不得、还有一丝丝“老子男人尊严，被公开处刑”的复杂情绪，在许大茂胸口翻江倒海，差点憋出内伤。
他看着林夕那双，因为说到激动而亮得惊人、写满“你放心我罩你”的真诚眼眸，最终只能认命地、悲愤地把脑袋，砸回了硬邦邦的破枕头里，发出一声长叹：
“噗……靠！娶个太实在的媳妇儿……真他娘的……扎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