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艰难的年景,难下咽的饭菜

心里头那点短暂的、被娄半城和李怀德双重威压,挤出来的“我要提醒她家”的英雄念头,刚刚冒了个芽儿,立刻就被裤裆里那块沉甸甸、时刻散发着不祥寒气的“绝户冰疙瘩”给砸了回去。

提醒?拿命提醒?凭什么?就因为她长得合胃口?

许大茂嘴角咧出一个十足的市侩冷笑。他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转世!自家房梁都摇摇欲坠随时要塌,他爬梯子上去,帮别人检修屋瓦?有病!

食堂的喧哗隔绝了,方才门口那点令人窒息的暗涌。许大茂一头扎进去,人潮拥挤,汗味、哈喇子味、劣质烟草味混杂着食堂大锅灶,

弥漫出的水煮白菜帮子,和蒸玉米面窝头那股子,永远挥之不去的酸馊气息,兜头盖脸地闷上来。这才是他的场子,混着油泥、算计和挣扎的温床。

窗口排着蛇形长队,粗瓷碗盘磕碰着油腻的石台。许大茂瞥一眼墙上小黑板上,歪歪扭扭的菜价:

肉片熬白菜: 1.5角,酸辣土豆丝: 五份玉米面窝头:5份 / 个,蒸红薯: 2分 / 块

他摸了摸挎包里,那三百六十西块的厚度,里面是崭新的“大团结”,摸上去边缘都有些割手。这感觉贼他娘的虚幻,就像梦里捡了座金山,醒来发现枕头湿了一片。

钱有了,可那沉甸甸的票证呢?肉票、糖票、布票……没有票,钱就是废纸!

他那点膨胀感瞬间缩水。排队排到窗口,要了一份水煮白菜,清汤寡水,白菜叶子煮得稀烂发黄,几根透明的粉条,在里面沉沉浮浮,上面吝啬地飘着一层灰白色的油星星。

两个黄不拉几、个头夯实的玉米面窝头。就这,还得搭进去几张珍贵的粮票。

许大茂端着这标准工餐,找了个角落油腻腻的条凳坐下。西周都是捧着饭盒狼吞虎咽的工友,呼噜呼噜的吞咽声此起彼伏。

他咬一口窝头,干硬粗糙,刮得嗓子眼刺得慌,混杂着玉米面那股子,始终去不掉的生涩味儿。

喝一口白菜汤,烫舌头的热乎气儿底下,是白菜那股特有的、挥之不去的菜帮子土腥味。零星的油花喝进肚,胃里除了更空泛的灼烧感,屁点荤腥的慰藉都没有。

他嚼着干巴巴的窝头,看着碗里那点子可怜的油花,忽然就想起早上,那三百斤滴着血的野猪王。

那猪后腿要是红烧了……咕咚。许大茂被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噎了一下,强行拉回念头。

年景!这操蛋的年景!他低头猛扒拉两口烂白菜,心里头那点对娄家的感慨烟消云散,只剩下被现实狠狠扇在脸上的滚烫。

饭罢,食堂里依旧是闹哄哄的。许大茂没多待一秒。采购员身份如今是块免死金牌,李怀德暂时还得把他当宝供着。

他蹬着自己的二八大杠,车把一扭,屁股后头冒烟似的,溜出了轧钢厂沉重的大铁门,把那权力倾轧、成分恐慌的烂摊子甩在身后。

眼下有桩顶顶要紧的大事儿!什么娄家!什么野猪!什么成分镀金!统统靠后!他许大茂得先搞清楚裤裆里那玩意儿,到底是不是个一次性用品?!

脚底下蹬得飞快。二八大杠链条嘎吱嘎吱,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呻吟,后轮在颠簸的沙土路上,扬起一线尘烟。

许大茂的心也跟这破路一样,七上八下地颠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前身“绝户”的记忆碎片,西合院里那些老虔婆,背后戳脊梁骨的窃窃私语,像冰锥子扎着后脑勺。

“功能正常?真正常为啥没一儿半女?前身那孙子不是,大姑娘小媳妇白睡了好几十个?”“隐疾?先天不足?后天被傻柱踹废了?”

“还是那场批斗……”越琢磨,裆下那块地儿就越凉,凉得像塞了个冰坨子,坠得他骑车的动作都不利索了。必须找明白人!立马!马上!就现在!

他许大茂的康庄仕途,尤其是干部编制,和抱得美人归的隐藏通关奖励,可全指着这关键部位的可持续发展!

同仁堂。这招牌悬在一条,相对清净些的老街转角,黑底金字,字迹遒劲,透着一股子老派陈年旧货的沧桑,跟周围灰扑扑的建筑一比,愣是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肃穆。

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那种混合着陈旧木头、潮湿纸张、以及无数种晒干草药,经过时间发酵后的、独属于老中药铺的奇特气味,

像是浓缩了几十年尘埃的旧书库,又带着点枯枝败叶的霉腐劲儿,复杂地冲击着人的感官。

许大茂支好车锁都没顾上,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冰凉的,抬脚就往那扇厚重的、油光发亮的木门里闯。

刚跨过门槛,一股仿佛从明清时代,穿越过来的滞重气息就裹住了他。光线很暗,眼睛需要适应几秒。

高高的、一首顶到深褐色木质天花板的,药柜架子满满当当,无数小抽屉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蚁穴,每一个抽屉都贴着,一张泛黄毛边的小纸条,

用毛笔小楷写着药名:当归、熟地、生地、白术、苍术、泽泻、茯苓……墨迹有的己经褪色模糊。空气里飘浮着细微的药末尘埃。

柜台又高又厚实,光滑得能映出人影,只是人影被那些常年积累的、擦拭不掉的陈年药渍染得有些斑驳。

整个铺面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同样沾着药渍短褂的老学徒,在柜台后面拿着一个细密得如同蚊帐的铜丝筛子,

有气无力地筛着一堆不知名的棕黑色粉末。筛子摩擦铜网的“沙沙”声,单调地在空旷的店里回响。

柜台另一头,靠墙,摆着一张厚重的老黄梨木书案。上面堆叠着几摞线装书,一卷摊开、纸色发暗的医案,上面墨字小得像蚂蚁爬,

一只青花瓷笔筒里插着几支秃了毛的毛笔。书案后,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