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一号”，静静地，停在白鹿原那条由黑色沥青铺成的、崭新的跑道之上。
它，己经不能再被称为“飞鸢”了。
它拥有着模仿鹰翼而设计的、带有“可控缝翼”的优雅机翼。
它拥有着可以控制方向和姿态的、精巧的尾舵与升降舵。
而最关键的，是它的尾部，那台经过改良的、小巧而又强劲的双缸内燃机，以及与之相连的、由坚韧的白蜡木削制而成的、巨大的双叶螺旋桨。
它，是一只，即将从沉睡中苏醒的，钢铁凤凰。
而它的“骑士”，正是它的创造者——顾长安。
“大人！不可啊！这……这太危险了！”
“老师！请三思！我们还没有进行过无人试飞！”
跑道两旁，石大、猴子、墨承，以及所有格物院和军器监的核心成员，都在声嘶力竭地，试图阻止顾长安这“疯狂”的举动。
他们可以接受，在理论上，这只“铁鸟”能够飞起来。
但，第一次试飞，就由国之重臣、开国伯爵、所有人的主心骨，亲自上阵？
这，是一场，赌上了整个“天梯计划”未来的，豪赌！
“无妨。”
顾长安，己经穿上了一身特制的、由坚韧的牛皮制成的飞行服，头上，还戴着一顶同样由皮革和玻璃制成的、简陋的飞行头盔。
他回头，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
“这只‘朱雀’，是我的孩子。它的第一次心跳，它的第一次展翅，必须，由我，来亲自感受。”
他说罢，不再理会众人的劝阻，毅然决然地，坐进了那狭小的、只有一个座位的驾驶舱。
他熟练地，拨动着面前那排简单的开关，检查着仪表盘上（由怀表演化而来）的各项数据。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枚红色的，代表着“生命”与“力量”的，点火按钮！
“轰——突突突突突……”
内燃机，发出了低沉而又澎湃的轰鸣！
尾部的螺旋桨，开始缓缓地转动，随即，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了一片模糊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幻影！
巨大的风压，从机身后方传来，吹得跑道两旁的旗帜，猎猎作响！
顾长安，感受着整个机身传来的、剧烈的震动，他知道，这只钢铁的猛兽，己经，迫不及待了。
他松开刹车，缓缓地，推动了油门杆。
“朱雀一号”，如同脱缰的野马，开始在黑色的跑道上，缓缓地，滑行。
加速！
再加速！
两旁的景物，开始飞速地倒退！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白鹿原！
五十步！
一百步！
一百五十步！
当速度，达到一个临界点时，顾长安的眼中，精光爆射！
他猛地，向后，拉动了驾驶杆！
机身的升降舵，向上，翻起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
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升力，瞬间，作用在了那对巨大的机翼之上！
“朱雀一号”，那沉重的机身，猛地一震！
随即，在所有人，那几乎要停止了呼吸的、紧张到了极点的注视之下。
它的两个轮子，颤抖着，缓缓地，离开了地面！
一寸，一尺，一丈！
它，飞起来了！
它不再是依靠风力滑翔，不再是依靠热气升腾！
而是，凭借着自己那颗钢铁的心脏，凭借着那对赋予了它升力的翅膀，第一次，主动地，决绝地，挣脱了，那束缚了人类百万年的，大地的引力！
“飞……飞起来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用颤抖的声音，喊了出来。
下一秒，整个白鹿原，都爆发出了一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狂热，更加响亮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墨承，这位严谨的学者，此刻，竟激动得，与身旁的工匠，相拥而泣！
石大和猴子，更是激动地，将手中的帽子，狠狠地，抛向了天空！
天空中，“朱雀一号”，还在不断地爬升。
一百米，三百米，五百米……
长安城，那雄伟的轮廓，在顾长安的脚下，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精美的沙盘。
他，第一次，真正地，像一只雄鹰般，俯瞰着，这片他所深爱，并誓死守护的土地。
他推动着驾驶杆，灵巧地，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又一个，流畅的盘旋和爬升。
这一天，整个长安城，都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会发出雷鸣般轰响的“铁鸟”，正在他们的头顶之上，自由地，翱翔！
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跪倒在地，对着天空，顶礼膜拜。
他们，不再称顾长安为“神使”，或是“工圣”。
他们，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也更加贴切的尊号——
“天空之主”！
这次成功的首飞，其带来的震撼，远比“惊蛰”刀和“神火飞鸦”，要巨大百倍！
因为它，彻底地，动摇了一个，最根本的，属于信仰层面的东西。
——天空，不再，是神明的专属了。
这个认知，让以佛、道两家为首的宗教势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信仰危机。
如果，凡人，也能自由地翱翔于九天之上。
那么，他们所描绘的，那高高在上的“天庭”，那远在西天的“灵山”，其神圣性，又何在？
一时间，各种“顾长安乃乱天之妖孽，其造飞天铁鸟，必引天谴”的言论，在那些对“新政”不满的、旧世家的残余势力的暗中推动下，开始在民间，悄然流传。
李世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暗流。
他，没有选择压制。
而是，选择，在太极殿，举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的，“佛道大辩论”！
他要让新神，与旧神，来一次，正面的，思想的碰撞！
辩论会上，来自全国各地，最负盛名的得道高僧、玄门真人，齐聚一堂。
他们引经据典，口灿莲花，质问顾长安，其所作所为，是否，有违天和，是否，会招来，上天的惩罚。
面对这些诘问，顾长安，一言不发。
他只是，让墨承，将一台，他最新发明的“幻灯机”（利用了透镜和强光源），推到了大殿中央。
他熄灭了殿内的所有烛火。
然后，当墨承，将一张张，由天文望远镜拍摄下的、真实的星空照片，通过幻灯机，投影在巨大的白色幕布上时。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高僧、真人，都怔怔地，看着那幕布上，那前所未见的，浩瀚而又真实的宇宙。
那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
那璀璨夺目的银河星带。
那一个个，散发着不同光芒的，遥远的星辰。
顾长安，缓缓地，站起身。
他走到那些，早己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宗教领袖们面前。
他没有辩经，也没有争论。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敢问，诸位大师，诸位真人。”
“你们所说的‘西天灵山’，与‘九霄天庭’……”
他伸出手，指向那片，由亿万星辰，组成的浩瀚星图。
“究竟，是在……哪一颗星上？”
“长安不才，倒是愿意，驾驭我这‘铁鸟’，送诸位大师，亲去……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