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东赞的这个问题，让整个太极殿广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座巨大的天文钟上，移开，汇聚到了顾长安的身上。
李世民坐在龙台之上，面带微笑，眼中却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他没有说话，将这个“皮球”，不偏不倚地，踢给了顾长安。
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更是一场外交的博弈。
答应？
这等国之重器，其背后代表的，是整个大唐最顶尖的营造、算学和机械制造能力。若是轻易送出，无异于将自己的底牌，拱手示人。
拒绝？
又显得天朝上国，气度狭小。既然是作为“回礼”，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传出去，恐为西方蛮夷所笑。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顾长安看着禄东赞那双充满了渴望的眼睛，心中，却早己有了答案。
他微微一笑，对着禄东赞，不疾不徐地，躬身一礼。
“大相言重了。”
“此物，名为‘水运仪象台’，乃是集我军器监数百工匠，耗时数月，心血所成。其核心部件，更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精钢与人力，方能制成一件。”
他的话，先点明了此物的珍贵和来之不易。
“如今，我大唐之内，也仅此一台。并非小子吝啬，实在是……有心无力，再造不出第二台了。”
他巧妙地，将“不愿给”，转化为了“给不了”，既保全了天朝的颜面，又委婉地拒绝了对方。
禄东赞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他自然听得出这番话里的外交辞令。但他不甘心，如此神物，若是能带回吐蕃，对整个高原帝国的农业、牧业、乃至军政，都将带来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
“顾伯爷，”他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我知此物珍贵。我吐蕃，也并非要白取贵国之重宝。”
他拍了拍手。
立刻，有两名吐蕃的武士，抬着一个沉重的、用黑布包裹着的箱子，走了上来。
黑布揭开，一股森然的寒气，扑面而来！
箱子里，装的，竟是一块人头大小的、通体漆黑、表面却又泛着奇异金属光泽的……矿石！
这块矿石一出现，顾长安便感觉到，自己怀中那枚李灵殊所赠的、由“乌金”雕琢而成的平安扣，竟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此物，乃是我吐蕃于昆仑雪山之巅，偶然寻得的神石，我等称之为‘高原寒铁’。”禄东赞的眼中，充满了自傲，“其坚硬程度，远胜过突厥人的‘乌金’！我赞普，愿以此神石，换取顾伯爷，为我吐蕃，再造一座‘水运仪象台’！如何？”
顾长安的心脏，猛地一跳！
系统面板上，一行行红色的字体，疯狂地刷新！
【检测到高能级超密度合金！开始分析……】
【成分：铁，镍，以及未知超凡元素‘X’……晶体结构呈‘简并态’……】
【警告！此材料为制造‘强磁场约束装置’的理想材料！能量学科技树解锁度+1.T%！】
强磁场约束装置！
能量学！
顾长安的呼吸，都为之一滞！他知道，这块石头，对他攀登科技树的意义，远比那座天文钟，要重要百倍！
但他，依旧摇了摇头。
他看着禄东赞，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的表情。
“大相之诚意，长安心领。但这‘水运仪象台’，实在是太过庞大，运输不便，且其动力，需依赖我中原之水利，到了高原，恐也难以运转。”
禄东赞的脸上，失望之色更浓。
顾长安见火候己到，话锋一转，微笑着说道：“不过嘛……”
“虽然这大家伙送不了，但小子最近，倒是新研制出了一件‘小玩意儿’，或许，能解大相之忧。”
说着，他从宽大的官袍袖中，缓缓地，取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由黄铜打造的圆形金属盒子。
他将盒子托在掌心，轻轻按了一下侧面的一个按钮。
“咔哒”一声轻响。
盒子的上盖，应声弹开。
露出的，是一个白玉制成的、画着十二个罗马数字的精美表盘，以及两根正在“滴答、滴答”不停转动着的、纤细的蓝钢指针！
怀表！
一件凝聚了精密机械最高技艺的、可以“掌握在手中”的时间神器！
当禄东赞看到，这个小小的、不需要任何外力，就能自行运转，精准报时的“小玩意儿”时。
他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如果说，那座巨大的“水运仪象台”，带给他的是震撼和敬畏。
那么眼前这件小小的怀表，带给他的，就是彻骨的、源于文明代差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大唐的机械制造能力，己经达到了何等匪夷所思的高度！
“此……此物……”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此物，名为‘怀表’。”顾长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乃是‘水运仪象台’的微缩简化之物。虽不能演示天象，但用于计时，己是足够。”
“顾伯爷！”禄东赞一把抓住顾长安的手，眼神灼热得像是要将他吞噬，“此物！此物可否……售予我吐蕃？”
“售？”顾长安故作惊讶地说道，“大相，此物制作不易，其核心的‘擒纵器’，需耗费我军器监最顶尖的工匠，数月之功，方能制成一件。其价值……恐怕……”
“价钱，不是问题！”禄东赞急切地说道。
“好。”顾长安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大相如此有诚意。那小子，便可以‘友情价’，售予吐蕃一百只怀表。但，我不要金，也不要银。”
“那你要什么？”
顾长安的目光，落在了那块“高原寒铁”之上。
“我要的，是贵邦的‘高原寒铁’矿脉……十年的，独家开采权！”
“什么？！”禄东赞大惊失色。
用一座矿脉，换一百只“小玩意儿”？这简首是趁火打劫！
“大相莫急。”顾长安仿佛早就料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开采不易，为了‘帮助’贵邦，我军器监，可以免费派遣一支‘技术精湛’的千人工程队，前往吐蕃，负责所有的勘探、开采、冶炼事宜。所有产出，贵邦，可得三成。”
这，才是他真正的图穷匕见！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贸易了，这是赤裸裸的，技术、经济、乃至情报的，三重渗透！
那支所谓的“工程队”，将会是深入吐蕃腹地的一颗，最隐秘的钉子！
禄东赞，呆立当场。
他看着顾长安那张年轻的、甚至还带着一丝和善微笑的脸，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神匠，也不是一个官员。
而是一个，比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还要狡猾百倍的……商人！
一个，将国家利益，算计到了骨子里的，可怕商人！
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伯爷……”
“你赢了。”
“这个条件，我，代表赞普……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