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战事,随着崔氏的覆灭,和一场决定性的胜利,彻底平息了下来。
大唐的威名,再次震慑了整个草原。突厥新任的可汗,派来了使者,献上降表与贡品,表示在未来的二十年内,绝不敢再南下一步。
顾长安,也暂时抽身而出。
他拒绝了兵部和李靖的挽留,将所有军务都交接了出去,重新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军器监的建设,和他那宏大的工业化构想之中。
长安县开国伯的爵位,军器监监正的实权,皇帝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一切,都让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足以施展自己抱负的广阔平台。
高炉,一座接一座地在白鹿原拔地而起。
水力锻锤的轰鸣声,日夜不休。
水泥和玻璃的工坊,也在不断地扩大规模。
一个初具雏形的工业园区,正在他的手中,以一种让整个时代都为之侧目的速度,疯狂地生长着。
然而,站得越高,顾长安便越能感觉到自己的瓶颈所在。
深夜,伯爵府的书房内。
他看着系统面板上,那个刚刚解锁的,进度条几乎为零的【能量学(0.1%)】科技树,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知道,这背后,代表着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更高维度的力量体系。
但,如何去攀登它?
他尝试着去解析那些系统灌输的、关于“能量学”的碎片化信息,但结果,只是让他头痛欲裂。
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那些抽象的物理概念,对于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他来说,如同天书。
他的穿越,他的系统,给了他“知其然”的能力。
但他,却完全不“知其所以然”。
他可以按照图纸,造出水力锻锤。但他无法从最基础的力学原理,去计算出每一个齿轮的最佳齿比。
他可以烧制出水泥,但他无法从化学的角度,去解释硅酸盐在高温下的分子变化。
他,只是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应用者”,而不是一个真正的“开拓者”。
这种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焦虑。
“大人,您该歇息了。”猴子端来一碗热茶,看着顾长安眼中的血丝,心疼地说道。
“我不累。”顾长安摆了摆手,“猴子,我问你,咱们军器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那还用说?”猴子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人手了!尤其是能帮大人您分忧的、有本事的读书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长安猛地站了起来。
对啊!他缺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理论知识,更是能理解他、执行他想法的,大量的人才!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想要推动整个时代的进步,他需要培养出成千上万个,和他拥有同样“科学思维”的人才!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地滋生。
他要办学!
办一所,完全不同于国子监,不教经史子集,不讲圣人文章的,全新的学院!
第二天,他便上奏李世民,请求创办一所,专门研究“格物致知”之学的——“格物院”!
在这所学院里,不设“西书五经”课,只设“算学”、“物理”、“化学”、“工学”等实用学科。
招生,不看出身,不问门第。只要你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有一颗愿意动手实践的心,哪怕是贩夫走卒,皆可入学!
这个奏请,再次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的御史言官,纷纷上书弹劾,说他这是在“另立道统”、“毁我文脉”、“动摇国本”。
但这一次,李世民,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力排众议,批准了顾长安的请求。
他甚至亲自为这所学院,题写了院名,并从国库中,拨出了一大笔专款。
因为这位英明的帝王,比谁都清楚,顾长安这看似“离经叛道”的举动背后,究竟蕴藏着何等巨大的、足以改变大唐未来的力量!
“格物院”的成立,像一块磁石,吸引了全天下所有“离经叛道”的“怪才”。
有终日沉迷于推演星象,而被斥为“妖人”的道士。
有散落民间,传承着古老技艺,却被主流社会排斥的墨家后人。
还有无数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的年轻人。
在格物院的第一堂课上。
顾长安没有讲任何高深的理论。
他只是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那些神情各异、背景复杂的学生们,平静地说道:
“从今天起,我希望大家,忘掉你们脑中所有的‘道’与‘气’。”
“我只教你们三件事。”
“第一,怀疑。怀疑一切你们看到的,听到,包括我所说的。”
“第二,观察。用你们的眼睛,你们的双手,去度量,去记录这个真实的世界。”
“第三,实践。实践,是检验你们所有怀疑和观察的,唯一标准。”
“欢迎来到,格物院。欢迎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与此同时,在观文阁的顶楼。
李灵殊展开了一张,由问道会成员,耗费数代心血,才绘制而成的、巨大的世界地图。
在这张地图上,大唐,虽然广袤,却也只是整个世界的一部分。
在它的西方,是同样庞大,信仰着“上帝”的“大秦”(拜占庭帝国)。
在更西方,一个信奉“真主”的、如同新月般横跨两大洲的“大食”(阿拉伯帝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崛起。
在它的南方,是充满了神秘与财富的“天竺”。
李灵殊的目光,第一次,从大唐的疆域,投向了整个世界。
她想起了顾长安的那些“黑科技”,想起了北方的“乌金”,想起了古籍中,关于世界各地“天外神物”的零星记载。
一个模糊而又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缓缓升起。
或许,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正在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剧烈的变化。
而顾长安,这个来自异世的变数,只是第一个,被推上舞台的人。
就在这时,一支来自遥远大食的驼队,风尘仆仆地,抵达了繁华的长安西市。
他们带来的商品中,有一柄造型奇特,刀身布满了魔幻般花纹,锋利异常的大马士革弯刀,引起了百骑司的注意。
而在皇宫的深处。
长孙皇后,也收到了一份来自青藏高原的、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即将派遣使者前来求亲的国书,以及一份极尽奢华的“国礼”清单。
清单上,吐蕃人引以为傲的“高原良马”和“精制锁子甲”,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长孙皇后看着这份清单,微笑着,想起了那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少年。
她提笔,写下了一道懿旨,派人送往了军器监。
她想请顾长安,为大唐,准备一份,足以彰显天朝国威,让那些吐蕃使者,为之震撼的“回礼”。
当顾长安接到懿旨,看到那份国礼清单时。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想起了观文阁二楼,那本关于“齿轮传动”和“擒纵机构”的精密机械图谱。
他拿起笔,在那份华丽的回礼清单旁边,只写下了两个,这个时代的人,谁也看不懂的字。
“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