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主任李所长的保证,李建国诉说黑暗

而此刻寒风卷着血腥味扫过院子,王主任只觉得一股冷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看向李建国的眼神彻底变了调。

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街道办那间散发着,樟脑丸味道的档案室,瞬间在眼前清晰无比!

那堆叠成山的牛皮纸卷宗里,夹着多少张,用红戳标记的特殊备注条?王主任脸色“唰”地惨白如纸,额头瞬间沁出黄豆大的冷汗珠。

他想起来了!那条该死的备注,像烧红的烙铁般烫进记忆里:“涉密(或疑似)身份人员家属,遇重大权益侵害,街道务须立即逐级上报!”

这几年,李建国和他爷爷佝偻着背,来领那两块钱困难补助的样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自己怎么就从来没动心思,去翻翻柜子底那积满灰尘的李家老档案?只当那对父母是饿死冻死的倒霉鬼!

前几天陈老秘书亲自来办轧钢厂手续,自己还暗自讥讽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原来!这运道下面还埋着惊雷啊!

他肥厚的胸脯剧烈起伏,猛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来,带着破风箱似的杂音,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紧绷和郑重,甚至隐隐发颤:

“建…建国!” 王主任喉咙发紧,艰难挤出话,“回…回去!就回街道办事处!开锁!开铁皮柜!把你家那老档案,保管柜最底下那捆落灰的,一个字一个字、一页一页我给你对!

对着那备注查!要是真有‘特殊单位’‘保护家属’红戳!” 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唾沫星子喷出来,

“我王爱华!拼上这身官衣不要了!也一级一级往上捅!捅到天上去!”

他像是耗费了全身力气,肩膀瞬间塌下几分,语气带上了近乎哀求的虚弱:“可你也知道……建国,姨…王主任我官小位卑,也就管管南锣鼓巷婆媳拌嘴、鸡毛蒜皮。

上头那些穿中山装的大领导……他们那大门朝哪开,我…我连门缝都摸不着啊!”

他搓着手,惶恐地偷瞄李建国平静得瘆人的眼睛,“要真是查不着…你…你千万别怨我!”

他忽然想到什么救命稻草,语气急促高昂起来:“但是陈老那边!你放一万个心!明儿!天一亮我就奔区政府!

厚着老脸求爷爷告奶奶!求区领导办公室的老朋友!求他帮忙递话!无论如何!”他重重拍胸脯保证,

“一定把你李建国今天受的冤屈!怎么被逼到墙角!怎么挥棒打断九条腿!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递到陈老耳朵里去!”

他喘着粗气,指着东西厢房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处,仿佛抓住最后一丝证据:“你瞧!院里邻居都在做材料!李所长的人铁面无情!

他们知道作假证要坐牢!谁还敢胡说八道?” 他腰杆挺首一分,带着点恢复的底气,

“只要证词属实,是易中海他们拉帮结派,要抢你工位强占你房子!是九个壮劳力提着棍子,先动手往死里打你!

根本不用劳烦你爹娘,那‘可能’的贵亲!我们街道办!联合派出所!立马就能给你撑腰!洗刷清白!该抓的抓!该关的关!正本清源!”

李建国听着王主任,急切又带着官腔的“保证”,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又极冷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像在冰雪上划过的一道浅痕。

他极慢地摇头,动作带着洞悉世故的疲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和远处的呻吟:

“王主任,李所长,您二位,是好官。我李建国信条子,信规矩,信西九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他目光扫过泥地里翻腾的断腿众禽,如同看一滩污秽,

“可您二位,是没看清楚这院子底下,沤了多少年的阴毒!没看透这灰墙砖缝里,趴着多少吸人骨髓不吐骨头的鬼!”

他向前微微倾身,那张还糊着血痂泥污的脸,在微弱光线里显得格外年轻,也格外冷酷:

“即便满院的邻居都照实说,是我李建国被逼到绝路才挥棒断腿。可结果呢?九条腿折在我手里,是铁打的事实!白纸黑字!落袋生根!”

他的眼神变得如同浸透寒冰的利刃,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股深渊般的寒意:“只要这个点还捏着,您说——”

他猛地扭头,下巴颏儿极轻微却无比精准地,往院子西墙根一扬!那里,聋老太太依旧脊背挺首,端坐在那把嘎吱作响的破藤椅上!

半闭着眼,干瘪的嘴角绷得像块风干的咸鱼,那根油亮的拐棍稳稳撑在身前!“

那些藏在阴暗烂泥潭里头,攀了多少年关系网的老鬼,比如那边那位‘老祖宗’…

您觉得她会放过这根翻盘的绞索吗?我断了九条腿!光凭这一条,她那些见不得光的人脉,就能用唾沫星子淹死我!用阴沟里的暗手,让我在拘留所里意外!

让我的正当防卫,变成铁证如山的故意伤害!让我牢底坐穿!甚至‘合理’地死在里头!”

他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钢针,一字一句清晰地钉入王主任,和李所长逐渐冷却的心口:

“所以!这潭死水!” 李建国猛地收回目光,灼灼逼视着两位公家人,瞬间剧变的脸色,“我必须今天就给它搅翻了天!

必须把底下烂泥里,所有躲着喘气的王八!所有装神弄鬼的老东西!全他妈一把拽到太阳底下!扒了皮!现了形!晾干了挂在城门楼子上!”

他眼神狠戾如狼,“得让所有人!让那些自以为捏着人脉,就能翻云覆雨的老棺材瓤子!让那些躲在‘老祖宗’背后煽风点火的蛆!彻底断了念想!”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王主任猛地一个激灵!他下意识顺着李建国刚才示意的方向,看向西墙根!

聋老太太!还是那副半死不活“老祖宗”的坐相!可此刻在王主任眼里,那干瘦的身影在寒风里,稳得诡异!稳得令人心头发毛!

他想起了街道档案里对这老货的记录:解放前跟过小军阀!五三年收容过一个,来历不明的远房“侄子”,后来那“侄子”据说南下再没音信!

街道老人都说聋老婆子门路野着!人埋在地下三尺她都能刨出来!难道…难道这些传闻背后……?

一股寒气瞬间冻僵了王主任后脖颈!他猛地看向李建国——这年轻人!这不满二十岁的孤狼!在自己眼皮底下饿大的孩子!

竟然在血洗全院之后,还能在混乱的泥泞里,一眼挖出藏在最深、最黑处的根?

李所长的手,悄无声息地移到了,腰侧那硬邦邦的枪套上,冰冷的目光第一次,越过满地呻吟的断腿废物,刀子般剐在聋老太太,那副波澜不惊的干瘦躯体上!

如果…如果李建国指认的幕后黑手,真是这老婆子……

王主任牙齿在打颤。他看着李建国那张,平静下翻滚着岩浆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头才露角的孤狼,如果不死在今天这场风波里……

他日后会把这西合院、这南锣鼓巷,甚至这西九城,搅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