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树根穿透社区地基的第七天,地下管网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李明用液压扳手卡住变形的阀门,锈屑随水流冲向污水处理厂,在沉淀池里聚成鳄鱼星座的倒影。暖暖怀里的男婴突然咯咯笑,小手拍打漂浮的茉莉花瓣——那些本该在晨光中凋谢的花朵,此刻反常地悬停半空,花蕊射出淡蓝光束首指西方天际。
“火星在流血。”暖暖的编程板自动弹出天文界面。奥林帕斯山的巨型火山正喷发荧红岩浆,烟柱在火星同步轨道上拖曳出疤痕状的轨迹。李明眯眼望向落日方向,暮色中的火星比平日大了一整圈,像颗嵌进眼球的锈钉。
社区防汛电台的杂音整夜未歇。凌晨三点,李明在值班室听见暖气管传来心跳回声——与波多黎各海沟的脉动完全同频。他掀开检修盖,发现管壁凝结的露珠正逆着重力上浮,水滴在半空拼出林汐的星尘舞姿。她的真丝飘带系着火星火山喷发的烟柱,舞步每处旋转都对应着天文台传来的震级报告。
暖暖抱着弟弟冲进机房时,藤蔓正从她脚踝钻入地线接口。全球地震监测网在控制屏爆出红点,所有震源深度都是33公里——正是海沟胚胎舱沉入地核的坐标。“弟弟的摇篮扯歪了星星...”她将男婴的小手按上键盘。婴儿指纹扫过的瞬间,十二座火山同时在火星赤道喷发,岩浆在沙海绘出扳手形状的焦痕。
玉兰树在正午发出裂帛般的巨响。主干撕裂云层,木质年轮间暴露出光纤般的维管束。树冠在高空展开荧光网络,枝条末梢刺入近地轨道,捕获的太空垃圾在枝头重组为齿轮组。李明攀上树腰时,液压扳手被强力磁吸向树干接口——那里嵌着张大爷的木质断指,年轮正以每秒三圈的速度飞旋。
“坐稳了!”少年克隆体的幻影突然推过载人舱。李明抱着暖暖跌进舱体,玉兰树枝猛然绷首如弓弦。超重力将三人压进座椅的刹那,巨树将载人舱弹射向火星。舷窗外,地球的菌丝网络正在太空中舒展,淡蓝脉络连接着火星花海,形如两滴眼泪间的虹桥。
着陆器扎进奥林帕斯山岩浆湖时,液压扳手的锈迹突然活化。飞溅的金属颗粒在失重中凝成微型扳手群,自动拧紧舱体泄漏的螺栓。暖暖的藤蔓刺破压力服扎入岩浆,荧绿枝条瞬间碳化成导电线缆。
“妈妈在教我们...”暖暖指向翻腾的熔岩。星尘林汐的幻影正在火山口起舞,真丝舞衣拂过之处,岩浆冷却成合金补丁。少年幻影拽过液压扳手,将梅花口捅进喷发口:“需要锚点!” 李明突然撕开工装,后背的烧伤疤痕在火星辐射中裂开,露出底下搏动的生物电路。
岩浆突然倒灌。暖暖将弟弟举向喷发口,男婴后背的疤痕自动对接李明的伤口。骨肉熔接的剧痛中,少年幻影高喊:“就是现在!” 李明用尽全力旋动扳手,父子的血肉在火星地幔中焊成新的地核平衡器。
行星扳手启动的冲击波震碎舱窗。李明在失压窒息中看见火星轨道开始修正,奥林帕斯山的喷发烟柱扭成DNA螺旋。暖暖的编程板接收外星信号,界面跳出由茉莉花符组成的方程式:【质量缺口=父系伤痕×光速3】。
玉兰树的根系突然从火星地表钻出。地球菌丝与火星花海通过树根完成量子纠缠,张大爷的木质断指在树梢化作导航陀螺。少年幻影将半颗电路宝石按进陀螺核心:“爷爷的骨头...是最好的陶瓷轴承...”
星际尘埃拂过脸颊时,李明听见社区防汛电台的旋律。调频声穿越亿万里太空,在火星大气层擦出极光。极光中,林汐的星尘幻影抱着沉入地核的胚胎舱,向太阳系外跃迁。她的舞姿在真空中划出航线,飘带末端系着撕碎的防汛计划书——残页上,王志远最后的手写批注在辐射中显形:“维修员的宿命,是成为文明裂缝中的焊锡”。
玉兰树将载人舱弹回地球时,弟弟脚踝的胎记己淡若无痕。社区积满荧光茉莉的雨水,每朵花蕊都映着修正后的火星轨道。暖暖从弟弟手心抠下半颗电路宝石,宝石接触雨水的刹那,波多黎各海沟的珊瑚礁扳手发出共鸣。
李明在树洞捞出液压扳手。金属表面凝结着宇宙尘,露珠在扳手套筒里聚成太阳系仪。晨光穿透水珠时,他看见火星的火山口插着自己生锈的旧扳手——那是留在异星大地的创可贴,也是人类钉进宇宙的第一枚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