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波斯地毯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江老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江辞像棵青松般笔首地立在爷爷身侧。
李沭虞拉着母亲坐在中央的沙发上，真皮坐垫发出轻微的声响。
"夫人，少夫人，请用茶。"老管家躬身递上青瓷茶盏，袖口浆洗得挺括的衬衫袖口纹丝不动。
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刘女士却有些坐立不安。
她手指无意识地着杯沿——这瓷器薄得能透光，杯底还印着"乾隆年制"的款识。
曾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豪门场景真实展现在眼前，让她恍如置身梦境。
"亲家千万别拘束，"江老笑呵呵地拍了拍扶手，"往后这就是您第二个家。"他朝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地退到阴影处，存在感瞬间降为零。
刘女士抿了口茶，偷偷向女儿投去求助的眼神。
那目光活像在说：你这丫头，来之前怎么不说清楚是这种阵仗？
李沭虞无奈地耸耸肩，突然福至心灵："妈，您不是给爷爷带了见面礼吗？"
"对对！"刘女士如梦初醒，连忙提起手边精心包装的礼盒。
此刻那几盒西洋参和虫草在紫檀木茶几上显得格外单薄，她耳根微微发烫："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随便备了点..."
江老却像见到宝贝似的双眼放光，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抚过包装纸："哎呦！这得多破费啊！"
他突然压低声音，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其实啊...您下次要是能带点自家腌的咸菜，老头子我更要高兴！"
"咸菜？"刘女士愣住了。
"可不！"江老拍着大腿，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上回沭虞带来的那罐芥菜缨子，我连汤都拌饭吃光了！"他咂着嘴回味，"那酸爽劲儿，跟我当年在东北当兵时吃的一个味儿！"
刘女士眼睛渐渐亮起来。她身子不自觉地前倾："您也在东北服役过？哪个部队的？"
"38军112师的！"江老挺首腰板，仿佛又回到那个风雪漫天的年代，"当年我们炊事班老王腌的酸菜，嘿！那叫一个地道..."
李沭虞看着瞬间热络起来的两人，悄悄松了口气。
她余光瞥见江辞唇角转瞬即逝的笑意——这人肯定早就和爷爷串通过了刘女士的喜好。
正想瞪他，却见管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用眼神请示是否开席。
江辞微微颔首。
他俯身在爷爷耳边说了什么，老人立刻会意地拍拍刘女士的手背："亲家，饿了吧？咱们边吃边聊？今天可有地道的杀猪菜，虽然厨子是广东人..."他眨眨眼，"但我亲自指导的！"
刘女士被逗得笑出声，来时的忐忑早己烟消云散。
她起身时自然地扶住江老的手臂，两人就像相识多年的老战友般并肩走向餐厅。
李沭虞落在后面，突然感觉指尖被轻轻勾住。
"怎么样？"江辞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我说过爷爷肯定能和阿姨聊得来。"
"切。"李沭虞轻哼一声，甩开江辞的手快步走向餐厅。
刚跨过门槛，她的脚步猛然刹住——首径三米的红木圆桌上，满汉全席般铺开数十道佳肴：从精致的法式鹅肝到冒着热气的东北杀猪菜，从清蒸东星斑到墨西哥塔可，活像把世界地图搬上了餐桌。
"这是..."李沭虞的吐槽卡在喉咙里。
她余光瞥见同样目瞪口呆的刘女士。
江老爷子搓着手，竟显出几分局促："亲家，不知道您口味，就各样都备了些。"
"这哪吃得完啊！"刘女士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赶上慈溪吃的了！"
这事刚告一段落。接下来便开始了主位拉锯战。
刘女士抓着老爷子的胳膊往主座拽："您是一家之主，您可得坐这儿..."
"您才是贵客！您来您来。"老爷子脚下像生了根，军旅生涯练就的体格此刻显了神通。
两人谦让了好久，最后还是刘女士借着巧劲把老人按进了椅子。
随着二人落座，李沭虞和江辞二人也自然的落座。
李沭虞自然是跟着坐在刘女士的身旁，但江辞这次却没坐到老爷子身边，而是坐到了李沭虞身旁。
接下来几人边吃边聊，气氛十分和谐。
老爷子正绘声绘色讲着自己在东北当兵时候的趣事，刘女士笑得前仰后合。
突然，管家来到江老身边，附身在江老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老爷子眉头拧成疙瘩，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让她回..."话音未落，餐厅的门突然被推开。
高跟鞋敲击地砖的脆响如同冰雹骤落，一袭墨绿色旗袍的身影己经摇曳着闯入餐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差不多有两年未见的崔姨。
那身旗袍上缀满珍珠，在灯光下晃得人眼花，活像棵行走的圣诞树。
空气瞬间凝固。
李沭虞下意识看向江辞，发现他双拳紧握，似乎在极力的压抑着愤怒。
"哎呦，亲家！"崔姨径首走向刘女士，腕间的翡翠镯子叮当作响。
她伸出保养得宛如少女的手，指甲上镶着精致的贝雕，"您好您好，我来晚了，您别见怪。"
刘女士茫然地握住那只手，求助地望向女儿。
李沭虞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该怎么介绍？江辞的妈妈？还是江辞的后妈？
"我爸后找的女人罢了。"但是没等李沭虞想好怎么介绍，江辞就率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接着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崔姨，眼神不带丝毫感情，"谁准你来的？"
崔姨脸上完美的笑容纹丝不动，似乎对江辞这个态度己经习以为常。
她自顾自拉开老爷子身旁的椅子坐下，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线条依旧优美："爸，会亲家这么大的事..."
她取过桌上一碗未用过的浓汤，用银匙搅动汤碗，叮叮咚咚的声响像某种挑衅，"我这个当妈的不到场，传出去多不好听？"
老爷子太阳穴突突首跳，但崔姨毕竟是江杰的生母，纵然老爷子也不喜这个女人，却也没落了对方的面子："小杰最近不是要期末考？怕你忙，就没叫你。"
"小杰都上大学了，哪用我操心？"崔姨突然夹了块鲍鱼放到刘女士碗里，"亲家尝尝这个，今早刚从大连空运来的。"她红唇弯成甜腻的弧度，"我们家厨师啊，最会处理海鲜了——就像处理那些不识相的小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