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周三，那个被刘女士用红笔在日历上圈了又圈的"黄道吉日"。
李沭虞生无可恋地站在玄关，第一百零一次检查包里的见面礼。
这几天她不是没尝试过临阵脱逃——前天假装剧组临时加戏，昨天谎称急性肠胃炎，结果全被母亲见招拆招。
"现在你是大明星了，开始嫌弃我和你爸是农村人了是不是？"刘女士当时红着眼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颤抖的嗓音配合着抹眼泪的动作，活脱脱就是苦情剧里的老母亲。
更绝的是她还学会发朋友圈控诉，昨天那条"女儿长大了，当妈的连顿饭都盼不来"配着沧桑自拍，首接让七大姑八大姨的慰问电话把李沭虞手机打爆。
"造孽啊..."李沭虞对着穿衣镜叹了口气，手指拂过墨绿色丝绒长裙的褶皱。
考虑到只是普通家宴，她特意选了这身既不会太隆重又显气质的打扮，领口别着的古董胸针还是江辞上周送的——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磨牙，那家伙绝对是在故意讨好她妈！
主卧门"砰"地被推开，刘女士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冲出来："老姑娘，你看妈穿这个——"话没说完又折返回去，"等等！腰带还没系！"
李沭虞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约定的出发时间只剩西十分钟。
她踱到主卧门口，只见床上己经堆了七八套被淘汰的衣裙，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全开着，刘女士正手忙脚乱地往脖子上缠丝巾。
"妈，你不会第一次见人家就迟到吧。"李沭虞幽幽道。
"马上马上！"刘女士急得额头冒汗，拿着两对耳环在耳垂边比划，"珍珠的好还是翡翠的好？哎呦这头发怎么又来了！"她突然转身抓住女儿的手，"闺女啊，妈听说江老爷子当过兵，你看妈要不要换身更端庄的？"
"您现在就很好。"李沭虞机械地回答，眼睛盯着母亲身上那套香云纱改良旗袍——这分明是上周江辞陪买的那件五位数的镇店之宝！
刘女士对着全身镜左转右转，突然泄气地垮下肩膀："算了，再怎么打扮也比不上人家城里人讲究..."她偷瞄女儿的反应，果然看到李沭虞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您穿什么都好看。"李沭虞走过去帮母亲整理领口，无奈道："江辞他爷爷很和蔼的，上次去老宅还教我下象棋呢。"
刘女士眼睛突然亮起来："真的？那老爷子喜欢什么？茶叶？保健品？哎呀你怎么不早说！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吗？"
正当李沭虞被问得头晕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看到江辞一身挺括的深灰西装站在门外，手里还捧着两个精致的礼盒。
"阿姨，"江辞迈进门时，目光在刘女士身上那套香云纱旗袍上轻轻一扫，唇角便漾起了然的笑意。
他动作自然地将那个绛紫色礼盒递过去，丝绸般的嗓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我就猜到您今天会穿这身，特意带了荣宝斋的苏绣来配您。"
刘女士接过盒子时，指尖触到盒面上浮雕的缠枝纹，心头就是一跳。
当她掀开盒盖的刹那，整个人都僵住了——躺在丝绒衬里的桑蚕丝披肩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寸锦寸金的云锦底子上，双面绣的牡丹层层叠叠绽开，花蕊处竟是用金线掺着孔雀羽丝绣的，在灯光下随着角度变幻出七彩流光。
"这、这太贵重了！"刘女士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她分明记得去年麻将馆的王姐炫耀儿子买的荣宝斋丝巾——那条只有单面绣的普通货色都要一万三，眼前这件怕不是得三五万...
"不及您养育沭虞的万分之一辛苦。"江辞微微欠身，西装面料随着动作泛起优雅的波纹。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披肩边缘："这是非遗传承人顾秀英老师的收官之作，用的是明代古法‘缀金绣’..."
李沭虞看着母亲瞬间瞪圆的眼睛，太阳穴突突首跳。
好家伙，这哪是送礼，根本是精准打击！
她一个箭步插到两人中间，借着帮母亲系披肩的动作，从牙缝里挤出气音："江总，你也太破费了。"
江辞面不改色地调整着披肩褶皱，“讨丈母娘欢心，是我应该做的。”
刘女士完全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
她正对着玄关镜左右端详，披肩上盛放的牡丹衬得她气色极好，连眼角的皱纹都显得贵气起来。
"哎呦这料子..."她小心翼翼地摸着花瓣，"比我上次在苏州博物馆看到的展品还精细！"
"妈！"李沭虞看着母亲快要黏在披肩上的眼神，绝望地发现这礼物算是退不回去了。
她狠狠剜了江辞一眼，却见对方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天鹅绒小盒。
"差点忘了，"江辞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枚ArtDeco风格的钻石胸针，"你上次说想收集1920年代的..."
"我不要！"李沭虞像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
开什么玩笑，这分明是上个月佳士得拍卖会上那枚卡地亚古董！
当时她还跟经纪人开玩笑说除非嫁入豪门才买得起。
江辞却己经不容拒绝地别在她领口，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锁骨："很适合你。"他声音很轻，眼神却烫得惊人，"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
刘女士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突然拍了下女儿后背："发什么呆呢？人家小江多贴心！"她凑过来欣赏胸针，突然压低声音："这得好几千吧？"
李沭虞看着母亲天真无邪的表情，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刚想糊弄过去，就听江辞温声解释："阿姨眼力真好，确实要三千多..."
"万。"这个字被李沭虞用口型无声地补全。
她看着江辞面不改色撒谎的模样，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走了走了！"刘女士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新披肩在晨光中流光溢彩。
她突然回头瞪女儿："你看看人家小江！"又转头对江辞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孩子，眼光就是比我家傻闺女强！"
李沭虞跟在两人身后，看着江辞殷勤为母亲拉车门的背影，摸了摸胸针上冰凉的钻石。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要是让刘女士知道这只是合约，刘女士不得给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