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李沭虞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凉。
微博热搜上,#简斯荔 记忆碎片#的词条明晃晃地挂着。
"这简斯荔居然自己买热搜!"温迪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怒意,"提前放定角消息,摆明了是想用粉丝舆论给剧组施压!她团队这操作也太下作了!"
李沭虞轻轻划过屏幕,简斯荔工作室发布的"期待新挑战"的暧昧文案下,粉丝们己经刷起了整齐的控评。
她苦笑着摇头——这种事在圈内不算新鲜,但真落到自己头上,胸口还是泛起一阵闷痛。
"温迪姐,你别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周导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他不会受这种小动作影响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剧本卷边的页角,"我只要...演好自己的戏就行。"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只剩下雨声和空调运作的嗡鸣。
李沭虞拿起那本几乎被翻烂的剧本,封面上"于念"两个字被她用荧光笔反复描过。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周导皱眉的表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监视器前那漫长的沉默像根刺扎在心上。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现在能帮她的人,或许只有叶穗了。
她快速拿起手机,给叶穗发了条消息:
[虞美人:穗姐,您现在有时间吗?关于周导新戏的事想请教您。]
发完才意识到现在己经快晚上十点。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撤回时,手机震动起来——
[叶穗:有,视频?]
李沭虞立刻整理了一下衣领,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视频接通时,叶穗素净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酒店柔和的床头灯,她正用发圈随意地扎起长发。
"穗姐,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李沭虞有些歉疚地问道。
叶穗摆摆手,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我刚从巴黎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她端起马克杯抿了一口,"说吧,遇到什么难题了?"
李沭虞将试镜的经过详细道来,说到周导皱眉的表情时,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剧本。
叶穗全程安静聆听,偶尔点头,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锐利。
"把你试镜的片段再演一次。"叶穗突然说道。
"现在?"李沭虞愣住了,心头涌上一阵暖流——她没想到叶穗会这么认真地帮她。
"不方便?"
"不不!"她连忙摇头,将手机支架调整好位置。
深吸一口气,李沭虞再次进入角色。
这一次,她甚至觉得比试镜时发挥得更好——人格切换的节奏更流畅,微表情也更丰富了。
表演结束时,她期待地看向屏幕。
叶穗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只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穗姐...?"
"表演痕迹太重了。"叶穗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如果是偶像剧,这样夸张的演绎没问题。但《记忆碎片》是现实主义题材,你只是在'表演'人格分裂,而不是成为那个人。"
李沭虞如遭雷击——叶穗一语道破了她最大的问题。
她确实查阅了大量资料,却从未真正理解这个群体。
"如果有时间,"叶穗的声音柔和下来,"去精神病院做几天志愿者吧。不是观察,是真正去感受。"
李沭虞郑重地点头:"谢谢穗姐!等这事过去,我一定……"
"行了,"叶穗笑着打断她,"快去准备吧。记住,真正的病人不会觉得自己在生病。"
视频挂断前,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周导的戏如果演好了,那在业内的名气可就打响了。"
---
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李沭虞就独自驱车前往位于京城郊区的青山精神疗养院。
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繁华的都市变成开阔的田野,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叶穗的忠告。
推开疗养院厚重的铁门时,李沭虞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刺鼻的消毒水味中混杂着陈旧布料的气息,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住院的记忆。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弹奏者似乎总是在同一个音符上卡住,然后固执地从头再来。
"李女士?"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医生迎了上来,"我是张主任,温迪己经跟我说过您的情况了。"她上下打量着李沭虞,目光中带着专业的审视,"3号病房的梁女士最近状态比较稳定,您可以从观察她开始。"
穿过长长的走廊时,李沭虞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画作风格迥异,张主任解释道:"这些都是患者们的作品,有些人在不同状态下会画出完全不同的风格。"
来到活动室门口,透过玻璃窗,李沭虞看到一位约莫西十岁的女性正坐在角落的阳光下织毛衣。
阳光透过铁栅栏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织针的动作行云流水,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
"这是给我女儿织的,"察觉到有人靠近,梁女士抬起头,眼神柔和得像一汪春水,"她下个月就满六岁了。"
"织得真漂亮,"李沭虞蹲下身与她平视,轻声道,"您女儿一定会很喜欢的。"
话音未落,梁女士突然浑身一僵,织针"啪"地掉在地上。
再抬头时,她的眼神己变得锐利如鹰,声音陡然低沉:"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张主任立即拉着李沭虞退出了活动室。"看到了吗?"她压低声音说,"这就是典型的转换。以后不要提她女儿的事,也不要主动和她交谈。虽然她没有攻击倾向,但新人格对陌生人非常警惕。"
在接下来的五天里,李沭虞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着关于梁女士的一切。
她发现早晨的"母亲"温柔似水,会细心照料窗台的绿植;午后的"律师"冷静理智,总在翻阅过期的法律期刊;傍晚偶尔出现的"小女孩"则天真烂漫,喜欢用蜡笔画向日葵。
最让李沭虞震撼的是张主任的一句话:"这三个人格都坚信自己才是主人格,'律师'甚至给'小女孩'写过信。"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李沭虞之前的误解——她终于明白,真正的表演不是刻意展现分裂的表象,而是要让人相信每个"她"都是完整而真实的存在。
离开精神病院时,李沭虞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观察心得,但最重要的收获却是张主任最后那句话。
真正的患者不会觉得自己在"扮演",每个人格都是完整的、真实的。
她终于懂得,要演好于念,不是要展示人格分裂的表象,而是要让人相信每个"她"都是活生生的人。
回到酒店,李沭虞把之前的表演笔记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当她再次拿起剧本时,那些文字突然有了全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