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的风雪裹着血腥气灌入山洞时,风语在冰棺中睁开了眼。
她抬手掀开压在身上的千年玄冰,霜雪簌簌落进衣领,激得脖颈间饕餮纹泛起暗金流光。腹中轰鸣如雷鸣,震得洞顶冰锥噼里啪啦往下掉——沉睡了三千年的上古凶兽,此刻饿得能吞下一整条烛龙。
"难吃。"风语一脚踢开冻成冰雕的讹兽,绣着金线的鹿皮靴碾过冰面,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到洞外。远处隐约传来欢呼声,混着铁链拖拽的响动,勾得她喉间发紧。
顺着血腥味飘到斗兽场时,正赶上最热闹的场次。玄铁笼中,三头蛊雕撕扯着囚徒的臂膀,看台上贵族们将灵玉砸向血泊,叫嚷着要加注。风语倚在朱漆廊柱上,漫不经心拨弄着腕间青铜铃,目光落在笼角蜷缩的银发少年身上。
那孩子约莫凡人七八岁模样,半边脸埋在血污里,露出的左眼却亮得惊人。蛊雕的利爪撕开他后背时,他竟反手将断骨插进妖兽咽喉,活生生剜出一颗妖丹。
"倒是个硬骨头。"风语轻笑,指尖勾住从眼前飘过的烛九阴魂魄,团成糖球似的丢进嘴里。看台突然爆发出尖叫,原来是那少年被蛊雕撞得飞向铁笼,正巧跌在她所在的看台下方。
西目相对的刹那,风语嗅到一丝极淡的雪松香。少年染血的银发间隐约浮着鬼方氏图腾,被她一眼看穿血脉封印下的九头妖真身。蛊雕的腥风扑面而来时,她终于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
整座斗兽场突然陷入死寂。
饕餮虚影自她身后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阴影笼罩看台。三头蛊雕僵在半空,化作血雾被她吸入掌心,连带着场中十七头妖兽、三十六件兵器、百余盏琉璃灯,尽数吞入虚无之境。看客们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随身躯一同被罡风搅成齑粉。
待烟尘散尽,唯余玄铁笼中少年还睁着眼。风语蹲在他跟前,绣着饕餮纹的裙裾扫过血洼:"小东西,你闻着..."她忽然皱眉捏住他下巴,"怎么有股子药渣味?"
少年喉间发出幼兽般的低吼,沾血的牙齿咬上她虎口。风语由着他啃,另一只手戳了戳他肋下三寸的封印:"鬼方氏拿你试药?难怪一身苦味。"说着拎起他后颈,像掂量猎物般晃了晃,"太瘦,不够塞牙缝。"
正要松手,袖口忽然被扯住。少年染血的指尖勾着她腕间青铜铃,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带我...走..."
风语眯起眼。远处传来追兵的灵力波动,隐约能听见"鬼方叛奴"的呼喝。她忽然笑得眉眼弯弯,拎着少年跃上坍塌的看台废墟:"叫声姐姐听听?"
少年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在追兵箭雨袭来的瞬间,终于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风语朗笑一声,广袖翻卷间吞尽漫天箭矢,青铜铃铛发出清越鸣响,震得方圆百里雪山轰鸣。
"记住了,本座名唤风语。"她将少年裹进狐裘,指尖点在他眉心血痣上,"以后谁敢喂你吃药,姐姐就吞了谁的魂魄。"
极光掠过雪原时,追兵只见一道金纹黑袍的身影踏月而去。玄铁笼废墟中,歪斜的铜柱上深深烙着饕餮图腾,利齿间还叼着半片鬼方氏长老的衣角。
少年在凛冽的风雪中醒来,发觉自己蜷在温泉池畔。风语正赤足坐在白玉台上,握着根青玉杖搅动锅里翻滚的肉汤,脚边堆着啃剩的蛊雕腿骨。
"醒了就把这个喝了。"她头也不回地抛来玉碗,汤里沉浮的正是他拼死夺取的妖丹,"九头妖血脉觉醒前,你这身子比纸糊的还不如。"
少年盯着汤中倒影。银发己被洗净,露出额间淡金色的妖纹,伤口处敷着混了灵髓的雪莲膏。他忽然将妖丹捞出来递过去,声音还带着嘶哑:"这个...更补。"
风语挑眉,就着他沾满药香的手吞了妖丹,顺势捏了把他没二两肉的脸颊:"倒是懂事。"说着从虚空之境抓出件银丝软甲扔过去,"换上,明日教你猎朏朏。"
夜色渐深时,少年裹着软甲缩在火堆旁。风语倚在玄冰榻上假寐,腕间青铜铃随呼吸轻颤。他偷偷睁开眼,看见她衣摆的饕餮纹在月光下流转,忽然觉得这凶兽图腾,比鬼方祭坛的神像更令人心安。
千里之外,鬼方禁地的命魂灯齐齐炸裂。长老望着北方雪原上未散的饕餮威压,颤巍巍在竹简上记下:"癸丑年冬,镇族妖奴失踪,疑为上古凶兽劫掠。"
而此时的风语正梦见海底的月光。一条小白蛇盘在她腕间,九颗脑袋轮流叼着鲛人泪往她发髻上缀,气得她一口咬住蛇尾——雪洞里顿时响起少年羞恼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