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神殿的穹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星砂如同坠落的银河倾泻在风语苍白的脸上。她睁开眼时，耳畔还回荡着鲛人泣血的吟唱，腕间银鳞链正随着某处传来的心跳规律震动——那是长意的心跳。
指尖触到身下冰玉床的纹路，每条沟壑都嵌着细小的鲛珠。风语撑起身子，发现破损的逆鳞甲被重新修补，断裂处用鲛丝绣着歪扭的冰昙花。殿内飘着血腥味混着龙涎香，她循着气息望去，瞳孔倏地收缩——
长意蜷缩在珊瑚王座下，龙尾虚影尚未完全消退，尾鳍处新生的应龙鳞片正泛着幽蓝冷光。他怀中紧抱风语破碎的外袍，脸颊残留着干涸的血痕，连睡梦中都保持着防御姿态，尖锐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傻子..."风语赤足踏过满地星砂，足踝银铃轻响的刹那，鲛人猛然惊醒。龙尾虚影应激暴涨，却在触及她衣角的瞬间化作温柔水波。长意慌乱地将渗血的手背到身后，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风语捏住他下巴迫其抬头，少年颈间赫然缠着浸血的鲛绡——那是从她中衣撕下的布料。她掀开鲛绡，一道横贯锁骨的剑伤正在溃烂，朱雀火的毒纹如同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你替我去除了大半火毒？"风语指尖凝出冰针，却见长意突然挣开束缚。鲛尾拍碎珊瑚案几，他抓起案上药杵捣碎冰魄草，又咬破指尖将金血滴入药臼。混合着鳞片碎屑的药膏被捧到她面前时，风语终于看清他十指遍布的割伤。
殿外忽然传来雷鸣，海水逆流形成漩涡。风语挥袖展开水镜，镜中映出东海畔可怖的景象：顺德仙姬端坐在九头妖蛟拉拽的玉辇上，三千修士结成的诛仙阵正在抽取海底灵脉。阵眼处悬浮的琉璃鼎中，赫然煮着从鲛人身上剥下的鳞片。
"他们用同族的血做引子。"风语按住震颤的银鳞链，"你在殿内待着..."
衣摆突然被扯住。长意将药膏强行抹在她心口旧伤处，龙尾虚影缠住她的腰肢。少年不会说话，却引海水在空中凝出字迹："同去。"
风语抚过他新生的应龙鳞，触感如淬火的玄铁："知道怎么用冰雷诀吗？"
鲛人歪头思索片刻，掌心绽开一朵冰昙花，花蕊中跃动着紫色电光。风语轻笑，这分明是她百年前在北海教小鲛人玩的把戏。
**东海畔·诛仙阵**
顺德仙姬的朱雀翎扫过海面，沸腾的海水蒸发出猩红雾气。风语踏浪而来时，藏在云层中的雷火网当头罩下。她故意放缓动作，果然见长意甩尾掀起百丈冰墙。冰棱折射着日光，将雷火网切割成碎片。
"师姐养的宠物倒忠心。"顺德指尖弹出七十二枚噬魂钉，"可惜今日要炖锅龙凤汤。"
长意龙尾卷起漩涡，噬魂钉尽数没入水墙。风语却瞳孔骤缩——那些钉子上附着林昊青的寒毒！她瞬移至鲛人身前，徒手抓住最后一枚毒钉。青黑纹路顺着手臂攀升，所过之处龙鳞剥落如雨。
"撤阵！"顺德突然厉喝。修士们纷纷祭出本命法器，诛仙阵化作血色牢笼。风语嗅到空气中浮动的冰昙香，猛然醒悟这是针对龙族的囚龙香。她反手将长意推出阵外，龙尾却被阵法幻化的锁链贯穿。
"阿姐——！"
少年沙哑的嘶吼惊散海鸟。长意额间应龙纹迸发强光，尚未成型的龙角刺破皮肤。他发疯似的撞击法阵，每撞一次身上就多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风语望着他染红的海水，突然捏碎本命鳞。
龙吟震碎三座阵旗，风语化作银龙真身。逆鳞处的伤口喷涌出冰蓝色血液，所到之处修士们的法器尽数冻结。她卷住重伤的鲛人冲出海面，龙爪撕裂云层时，瞥见长意尾鳍上挂着个熟悉的玉葫芦——是纪云禾的物件。
**海底神殿·子夜**
风语将昏迷的鲛人浸在冰髓泉中，泉底沉着当年父亲留下的龙骨琴。她拨动琴弦为长意疗伤时，发现他脊背上浮现出完整的北海舆图——那是用鲛血绘制的追踪阵。
"你早知我是谁..."她抚过少年溃烂的伤口，想起百年前小鲛人攥着她衣角追问："阿姐的宫殿有多大？"
泉眼突然涌出黑雾，风语挥袖凝冰却迟了半步。长意被雾气压入泉底，心口逆鳞竟与龙骨琴产生共鸣。风语紧随其后跃入深渊，在泉底见到被铁链禁锢的巨龙遗骸——那是她父亲的尸骨！
"逆鳞...给我..."尸骸眼眶燃起鬼火。长意突然痛苦蜷缩，脊背上的舆图发出血光。风语劈手斩断连接两者的锁链，却被父亲残魂击中灵台。
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父亲将半片逆鳞系在鲛人王子心口，并非为了婚约，而是要将龙族罪孽转嫁给鲛人王室！
"不是真的..."风语呕出带着冰碴的血，发间银丝又添几缕。长意挣扎着游来，尾鳍缠住她颤抖的手腕，将额头贴在她染血的掌心。
深海忽然亮起星辰，那是感应到龙王血脉的荧光水母群。风语在鲛人清澈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
"我带你回家。"她扯断银鳞链系在两人腕间，"回我们的冰宫。"
殿外阴影里，林昊青的冰蝶正将龙骨琴的影像传入往生镜。而长意尾鳍上挂着的玉葫芦，悄然渗出纪云禾的寒毒血——那血珠落处，冰髓泉底裂开一道缝隙，露出藏在龙骨下的朱雀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