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池内,墨绿色的药液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翻腾得更加狂暴!粘稠的液体裹挟着刺鼻的腥臭和霸道的药力,疯狂地冲击着徐风语单薄的身体,仿佛要将她彻底撕碎、溶解。她的脸色在药液的蒸腾和心口锁魂印那愈发刺目的暗红光芒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濒死的青灰。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在她头顶、颈侧、心口周围剧烈震颤,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心悸的蜂鸣!每一次震颤,都伴随着她身体无意识的、痛苦的抽搐。
月长老枯槁的脸上汗如雨下,浑浊的双眼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神却锐利如鹰隇,死死锁定在徐风语心口那道如同活物般搏动、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锁魂印残痕上!他枯瘦的双手悬空,指尖凝聚的浑厚内力如同烧红的烙铁,青筋毕露!狂暴的药力在他精妙的引导下,化作无数柄无形的凿子和刮刀,正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冲击、剥离着那盘踞在她心脉最深处、如同附骨之蛆的锁魂残力!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徐风语紧咬的牙关深处迸发出来!这声音在药池的轰鸣和金针的尖啸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极致痛苦!她的身体如同离水的活虾,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滚烫的药液之中!心口那暗红的印记光芒爆闪,仿佛有无数条血红的毒蛇在其中疯狂扭动!一缕极其细微、却带着浓重枯寂和毁灭气息的暗红血线,正如同被强行抽出的毒虫,极其缓慢地、艰难地从那印记的中心,被月长老的内力和药力一点一点地向外拔出!
拔除!己经到了最关键、最凶险的时刻!这锁魂残力如同长在她心脉上的毒瘤根系,强行剥离,稍有不慎便是心脉寸断,魂飞魄散!
* * *
静室。
冰冷的寒玉床上,宫远徵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炼狱熔炉与九幽冰窟的夹缝之中!徐风语那声凄厉的惨嚎,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意识深处那道温暖的连接,狠狠刺入了他残存的灵魂!
“噗——!”
一大口粘稠的、颜色鲜亮却夹杂着诡异金芒的血液,毫无征兆地从宫远徵口中狂喷而出!溅在寒玉床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他原本平稳下来的身体猛地剧烈痉挛、抽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砸击!赤红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深处却是一片涣散的、充满了巨大痛苦的血色!心口那层药膏瞬间被体内狂暴冲突的能量冲开!伤口处涌出的不再是深红带金的血液,而是变成了更加深沉、更加粘稠、仿佛混合了墨汁与金粉的诡异液体!那点维系共生的淡金微红光芒,如同被投入狂风暴雨中的油灯,疯狂地明灭闪烁,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更加撕心裂肺的剧痛!这痛楚并非仅仅作用于肉体,更首接作用于他的意识核心!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感知到了徐风语正在承受的、如同抽筋剥髓、灵魂撕裂般的极致痛苦!那痛苦通过两人那诡异而坚韧的共生连接,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徐……风语……” 宫远徵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巨大的恐慌!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静室与药池相隔的石壁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阻碍,看到那个在药池中痛苦挣扎的身影!巨大的心疼和一种感同身受的剧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淹没!他想冲过去!想替她承受!想将那该死的锁魂印撕碎!
然而,身体被巨大的痛苦和虚弱死死钉在寒玉床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只能徒劳地嘶吼着,泪水混合着血水疯狂涌出!
就在这意识被剧痛和恐慌彻底撕扯、濒临崩溃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温暖的意念,如同黑暗深渊中悄然亮起的灯塔光束,猛地穿透了那狂暴的痛苦洪流,精准无比地投射进宫远徵混乱的意识核心!
是徐风语!
她的意念不再像之前那样虚弱缥缈,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燃烧般的炽热和……一种奇异的平静?那意念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他灵魂深处那被剧痛撕裂的伤口,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
“别怕……宫远徵……”
“看着我……别……分心……”
“守住……你的光……”
这意念传递的瞬间,宫远徵混乱剧痛的意识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那疯狂闪烁、即将熄灭的共生魂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托住,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却奇异地稳定了一丝!肆虐的痛苦洪流也仿佛被这股温暖的意念抚平了最狂暴的浪头!
宫远徵赤红的眼中,那片混乱的血色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清明!他不再徒劳地嘶吼挣扎,而是死死咬住牙关,用尽毕生的意志力,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感知,都强行凝聚、收束!不再去“感知”那传递过来的痛苦,而是死死地、不顾一切地“凝视”着意识深处那道温暖意念的来源!凝视着那点属于徐风语的、在无边黑暗中倔强燃烧的魂火!
守住她的光!用他的意志,去守护她那点微弱的魂火!这成为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支撑他残存意志的唯一支柱!
* * *
药池中,徐风语的身体依旧在巨大的痛苦中剧烈地抽搐着。月长老的内力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夹住那缕正被强行拔出的、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的暗红血线(锁魂残力),一点点向外拉扯!每抽出一丝,都伴随着徐风语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和身体更剧烈的痉挛!她心口的暗红印记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爆发!
然而,就在这地狱般的煎熬中,徐风语紧闭的双眼,在巨大的痛苦冲击下,竟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被药液的蒸汽和痛苦的泪水彻底模糊。只能看到翻腾的墨绿药液,看到月长老那张因极度专注而扭曲的枯槁面容……但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超越生死、诡异交融的灵魂连接!
她清晰地“看”到了静室寒玉床上,那个浑身浴血、痛苦痉挛、却死死坚守着意识深处那点微光不灭的身影!
她“看”到了他为了对抗传递过来的剧痛,为了守护她这点魂火,正承受着怎样非人的折磨!他意识深处那片由暴戾、痛苦和冰冷绝望构筑的炼狱,此刻正疯狂地反噬着他,试图将他拖入彻底的毁灭!而他,那个曾经视一切为无物的宫远徵,此刻却像守护着世间最珍贵宝物的困兽,用尽残存的一切,死死守住那点微光,只为给她提供一丝维系的力量!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撕心裂肺的心疼,如同最滚烫的熔岩,瞬间灼穿了徐风语的灵魂!比身体的痛苦更甚!他本可以放弃!他本可以切断这该死的连接,独自承受痛苦,甚至可能有一线生机!但他没有!他选择了最痛苦、最绝望的方式,与她一同沉沦在这无边的炼狱之中!
“傻瓜……” 一个带着无尽酸涩和怜惜的念头,在她意识深处无声流淌。泪水混合着药液,从她睁开的眼缝中汹涌滑落。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粘稠、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枯寂力量——那是锁魂残力即将被彻底拔除前最后的反扑——如同跗骨之蛆,猛地从她心脉深处反噬回来,狠狠撞向她意识深处那点摇曳的魂火!
剧痛!灭顶的剧痛瞬间席卷!
“呃——!” 徐风语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哀鸣,身体猛地弓起,意识瞬间被巨大的黑暗和冰冷吞噬!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她清晰地“感知”到,静室方向,宫远徵那点坚守的微光,因为分担了她这波反噬的痛苦,猛地剧烈闪烁、疯狂黯淡下去!那光芒中传递出的巨大痛苦和一丝濒临崩溃的虚弱感,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不!
不能再这样!
他撑不住了!
这该死的共生连接,正在加速消耗他最后的生命力!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徐风语被痛苦和黑暗充斥的脑海!带着巨大的不舍和无尽的哀伤,却无比坚定!
切断它!
切断这维系着两人、却也加速着两人共同毁灭的共生连接!
让他活下去!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留恋那意识深处传递来的温暖,留恋他那不顾一切的守护,留恋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但,她更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自己拖入死亡的深渊!
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量,徐风语猛地凝聚起所有的意志!不再是安抚,不再是连接,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的意识,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斩向那道温暖而坚韧的、连接着两人灵魂深处的无形通道!
“断——!!!”
意识深处,仿佛响起一声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
轰!
现实。
药池内,徐风语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抽打,猛地向上弓起!一大口混合着墨绿药液、暗红血块和丝丝缕缕诡异暗红气息的污浊液体,如同喷泉般从她口中狂喷出来!她心口那刺目的暗红印记,在液体喷出的瞬间,光芒骤然熄灭!只剩下一个狰狞的、仿佛被彻底烧焦的黑色疤痕!她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砸回翻腾的药液之中,双目紧闭,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原本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呼吸,彻底断绝!如同狂风中的残烛,被彻底吹灭!
“不好!魂火……熄了!” 月长老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嘶吼!枯瘦的手指猛地一颤!他清晰地感觉到,徐风语心脉深处那点苦苦支撑的魂火,在刚才那剧烈的反应后,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瞬间消失!再无一丝气息!那缕正被他艰难拔出的锁魂残力血线,也如同失去了源头,瞬间崩散,化为一股冰冷的黑气消散在药液中!
* * *
静室内。
就在徐风语意识深处那声决绝的“断”字响起的瞬间!
“噗——!!!”
宫远徵的身体如同被万钧巨锤狠狠砸中胸口,猛地向上弓起!一大口粘稠得如同墨汁、其中诡异金芒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死寂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溅满了寒玉床和他自己的胸膛!心口那层药膏被彻底冲飞,狰狞的伤口如同裂开的深渊,疯狂地涌出粘稠的黑血!那点维系着共生的淡金微红光芒,在徐风语魂火熄灭的刹那,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火炭,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光芒骤然黯淡、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一股冰冷、枯寂、充满了无边绝望和毁灭气息的死气,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瞬间从宫远徵心脉深处爆发出来,席卷了他残存的躯壳!他赤红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极致,瞳孔深处那点因为徐风语意念而燃起的清明和希望,如同被瞬间冻结的火焰,凝固、破碎、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连接……断了。
她的气息……消失了。
那点他拼死守护的魂火……灭了。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洞感,瞬间吞噬了宫远徵所有的感知!比身体被撕裂更痛!比蛊毒反噬更冷!那是一种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半的灭顶绝望!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在这一刻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和黑暗!
“呃……嗬嗬……” 破碎的气音从他大张的、沾满黑血的嘴唇中艰难挤出,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嘶鸣。他不再抽搐,不再挣扎,只是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空洞地瞪着静室的天花板,瞳孔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心口那狂涌的黑血,正如同他飞速流逝的生命力,汩汩地流淌着,带走他最后一丝生机。
他死了。
在她魂火熄灭的瞬间,他那盏本就摇摇欲坠、靠共生维系的魂灯,也彻底熄灭了。
宫尚角一首如同沉默的山岳般伫立在床边,将这一切惊心动魄的变化尽收眼底!从弟弟的突然喷血、光芒熄灭,到那瞬间弥漫开来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远徵——!!!” 宫尚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一步抢到床边,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带着巨大的颤抖,猛地搭上宫远徵冰冷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死寂!没有一丝脉搏的跳动!没有一丝内力的流转!只有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虚无!
“不——!!” 宫尚角布满血丝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血光!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受伤的狂狮,死死瞪向隔壁药池的方向!那眼神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失去至亲的彻骨冰寒!
月长老跌跌撞撞地冲进静室,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和绝望:“角公子!徐姑娘……魂火熄了!拔除……失败了!”
轰!
宫尚角挺拔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寒玉床上气息全无、如同破碎人偶般的弟弟,又猛地转向药池的方向!徐天青那沙哑的预言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神经——明日日出之前……神仙难救!
现在……离日出……还有多久?
巨大的愤怒、绝望、心痛和冰冷的杀意,如同狂暴的飓风,在宫尚角心中疯狂肆虐!他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静室!
“查——!!” 一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蕴含着无尽暴怒和冰冷杀意的嘶吼,猛地从宫尚角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狠狠撞在药庐冰冷的石壁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给本座查清楚!锁魂印……到底是谁下的!!”
“本座要将他……碎尸万段——!!!”
冰冷的咆哮在死寂的药庐内疯狂回荡,如同为逝去的生命敲响的丧钟。寒玉床上,宫远徵的身体冰冷僵硬,赤红的眼睛空洞地睁着,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不公的命运。窗外,深沉的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笼罩着宫门。距离黎明破晓,那象征着最后时限的日出,似乎还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