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突然被拉回那个氤氲着酒气的夜晚,
陈小刀揉着眉心,
眼前浮现出水晶吊灯下晃动的高脚杯。
那晚是和流云公司的庆功宴,
刘总端着威士忌,
镜片后的目光在酒局间逡巡,
话里话外都是生意场的试探。
陈总年轻有为啊,
这杯要是干了,
咱们下季度的合作就按你说的来!
刘总突然将斟满琥珀色液体的酒杯推到陈小刀面前,
浓烈的酒香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
陈小刀喉结动了动,
刚要伸手,
林晚晴的声音忽然从身侧响起:
刘总,
我们陈总最近胃不好,
我替他敬您!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林晚晴浅笑着接过酒杯,
白衬衫领口的珍珠纽扣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腕间银镯轻晃,
碰撞出清越的声响。
她仰头一饮而尽,
睫毛轻颤,
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
却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刘总海量,
希望以后还请您多关照我们项目组。
刘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随即大笑起来:
好!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陈总你这带的新人够飒!
酒局气氛再度活络起来,
陈小刀望着林晚晴悄悄用纸巾按了按眼角,
那抹因烈酒刺激而泛起的泪光,
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烁,
莫名让他心头一动。
此刻,
周槐的训斥声将他拉回现实。
陈小刀弹了弹烟灰,
想起散场时林晚晴扶着酒店的旋转门干呕,
却还强撑着说没事的模样。
他掏出薄荷糖递给她,
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
她却笑着说:
陈总,
以后这种场合我多练练,
保准成您的‘挡酒神器’。
人家小姑娘不懂应酬嘛。
陈小刀对着周槐嘟囔,
思绪却又飘回那个微醺的夜晚。
林晚晴转身时,
发间若有若无的月白香水味混着酒气,
像层薄雾将他笼罩。
他突然意识到,
这个看似柔弱的新人,
总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让人意外的锋芒。
陈小刀摸出根烟叼在嘴角,
上回陪李总喝酒,
她替我挡了两杯白的,
够意思。
而且她学东西很快,
再带带肯定能独当一面。
你没看她做的那份市场分析报告,
连数据来源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比很多老员工都仔细。
周槐盯着他指间打旋的打火机,
忽然想起一年前陈小刀戒赌时,
也是这样漫不经心的笑。
窗外暮色渐沉,
他看见林晚晴抱着文件夹从走廊走过,
高跟鞋声轻得像猫爪挠地。
他压低声音说:
老二,
我提醒你,
别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工作。
林晚晴这姑娘看着不简单,
你最好留个心眼。
陈小刀嗤笑一声:
周哥,
你想太多了。
我就是正常带新人,
她有潜力,
培养好了对公司也有好处。
对了,
你看过她做的那个客户关系管理优化方案没?
里面提出的分级维护策略,
说不定能解决咱们部门客户流失率高的问题。
我会看的。
周槐叹了口气,
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公司最近竞争激烈,
容不得半点差错。
还有,
把烟掐了,
会议室禁烟。
陈小刀掐灭香烟,
望着周槐离去的背影,
脑海中又浮现出林晚晴追问问题时专注的眼神。
他喃喃自语:
不简单又怎样,
有趣就行。
正想着,
林晚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总,
我做了份关于金城建设项目的补充调研,
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对了,
我在调研过程中发现,
他们和万丰集团似乎有隐秘的合作关系,
这会不会对我们的方案有影响?
陈小刀接过文件,
嘴角不自觉上扬:
行啊,
小林,
越来越会抓重点了。
咱们好好聊聊这个新发现...
晚上九点,
沈佳宇走进阳台,
拿起放了好几天的野蘑菇。
他把蘑菇倒进磨粉机,
看着它们变成褐色粉末,
装进一个贴着 未来药剂 标签的小玻璃瓶里。
这时,
手机响了,
是刘彪打来的。
沈总,
苟边村项目完工了,
您要不要回来?
沈佳宇转着手里的玻璃瓶说:
不用,
你负责现场就行,
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挂电话前,
他看了眼窗外的月牙。
第二天中午,
溪杨镇的秋阳把苟边村后山的露营基地晒得金黄。
刘彪穿着笔挺的藏蓝西装,
站在新建的木质观景台上,
皮鞋尖碾过台面上的木屑。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晃得人眼晕,
这是他特意从县城金店挑的,
花了两万八,
就为了今天的开营仪式显得气派。
彪哥,
电视台的人到了!
沈铁柱攥着对讲机跑上来,
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香烟,
还有那个什么文旅厅的验收组,
说是路上堵车,
得晚半小时到。
刘彪骂了句脏话,
低头看表。
下午三点的庆典,
现在两点十分,
验收组要是迟到,
流程就得乱套。
他摸出手机想给沈佳宇打电话,
又想起对方今早发的短信:
按原定计划,
勿慌。
拇指在屏幕上悬了悬,
终究没拨出去。
观景台下方,
村民们穿着簇新的蓝围裙,
正往自助烧烤区搬木炭。
刘彪扫见几个婆娘凑在一起嘀咕,
心里突然发毛。
突然想起冯天雄的庭审首播里,
有个记者问他怎么从高利贷转型文旅,
他顺口提了句得到贵人指点,
会不会有人琢磨出啥?
刘总,
这边请!
电视台主持人举着话筒走来,
身后摄像机的红光刺得刘彪眯起眼。
他扯出笑脸,
故意把西装领口扯开半寸,
露出锁骨处褪色的纹身。
那是早年混社会时纹的虎头,
现在成了他浪子回头的证明。
能跟我们说说,
为什么想到在这片荒山上做旅游吗?
主持人的问题来得突然。
刘彪的目光越过镜头,
落在远处山脚下停着的黑色轿车上。
那是验收组的车,
他认得车牌。
昨晚沈佳宇发来的画面里,
这辆车的后备厢里藏着几瓶不明液体,
现在应该还在。
三年前啊,
我在这儿摔过跟头。
刘彪拍了拍观景台的护栏,
声音突然低沉,
那时候不懂事,
净干些坑人的买卖。
有天路过这儿,
看见个老太太在荒山上捡野枣,
摔断了腿都没人知道……从那时候起,
我就想,
得让这山活起来,
让老百姓在家门口挣钱。
这谎撒的,
自己不尴尬,
尴尬的是别人。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刘彪在心里骂自己肉麻,
余光却瞥见沈铁柱正领着两个穿西装的人往山上走。
是验收组的副组长张科长,
他今早刚在预知画面里见过这人摸手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