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
好烦哦。
冰冷且滑腻的感觉异常清晰。
她刚一抬眼,就近乎与一具倒挂在吊灯上尸体的头颅脸贴脸。
那具女尸以倒挂的姿势倒挂在吊灯上,弯曲着的脚尖勾在麻绳上,整个身体连同脑袋都朝下悬挂,扫过乘月手背的正是祂散落下来的发丝。
女人面容如同皲裂的树皮那样支离破碎,该长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黑窟窿,还能瞧见几只尸蟞蛆虫在蠕动翻滚,不时还从那两只黑窟窿似的眼洞里爬进爬出。
乘月有些被辣到了眼睛。
她冷静地转过身。
打算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那个头颅就跟摄像头成精那样,咔嚓咔嚓的跟着三百六十度转头。
然后依旧是对着她的方向。
乘月:“……?”
房间能祸害的只有她一个了吗?
乘月瞥向神色肃然的蒙眼青年,然后在他眼上的黑绸停留了半秒。
可恶!
这么一看,好像能祸害的确实只有她了!
倒吊着的女鬼拿那两只黑窟窿的眼洞直勾勾对着乘月,里面的蛆虫尸蟞越冒越多,仿佛下一刻就要往人身上钻爬而去。
乘月缓缓平复了下心情。
随即直接反手将黎术给拽了过来。
青年对她并没有任何防备,因此一下就被拉倒在床上。
他顺势被她带着向前,同时侧身看向女孩,脸上流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态:
“怎么了?”
乘月捧起他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清俊的面容,嘴角小幅度弯起:
“没事,欣赏下美丽的事物,洗洗眼。”
因为靠得太近,女孩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吹在黎术的耳廓上,潮潮的热意往他颈侧萦绕,一片酥麻之感克制不住的在白皙的皮肤上蔓延开来。
黎术不自在的蜷缩了下手指。
“……谢谢?”沉顿了半秒,青年有些不确定的回复道。
这话应该是在夸他吧?
女孩放在他下颌处的指腹很柔软,不属于自已的体温从脸颊处传递而来,游弋在皮肤上时带着些痒意,像是带来了一簇电流。
“嗯嗯,不客气。”女孩含糊又随意的应和了一声。
黎术身躯下意识地绷紧了些许,耳尖又是一烫。
因为刚睡醒,女孩额上的头发还有些许微微,一双偏圆的眼睛黑亮亮的,此时正懒洋洋抬起眼帘,毫不客气的盯着黎术的脸。
她的视线过于直接,长时间盯着人瞧时恍似带着绵绵情意,好像一张火网般将人不断拢住,温热的酥麻感就跟游鱼似的,没个定性的乱窜着。
时而停驻在被看那人的耳根处带来阵阵烧灼感,时而又缠绕上颈侧,带起一阵细密的潮意,有时仿佛在心间炸开,让心脉突然失序。
黎术沉默着任由女孩的动作。
乘月看了好一会,才把刚刚看见女鬼的那种扎眼感给消除掉。
在感受到身后愈发阴冷的气息,蒙着眼睛的青年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这般动作的原因,他无奈又纵容的勾勒出一点柔和的笑意,默许了她的行为。
随后他的手托住女孩的后背,高大的身躯直起,从后面看上去近乎将她给抱进怀里,完全隔绝了背后的阴冷气息。
乘月微仰头看他,青年身上清冷的气息包裹在周围,那些原本令人窒息的粘稠血腥味都消失掉,只余下一种很干净的仿若冰雪一般的味道。
倒挂着的女鬼:……
敲里吗,狗男女。
祂这么大只鬼挂在这里看不见吗?!
秀你爹恩爱呢?
一个蒙着眼,属实是不知道到底了是不是真得看不见;
而另一个则是看见了,但直接当做没看见。
这让女鬼很没有成就感。
两人的行为明显激怒了祂。
倒悬着的女鬼头颅突然动了。
咔嚓咔嚓的三百六十度转动,就跟电钻成精似的打着旋儿,倒吊着的身躯也像只背后灵一样无限贴近的贴近两人。
阴冷的气息瞬息充斥着整个房间,就跟免费空调似的。
与此同时,那两只黑窟窿似的眼洞往下掉落着蛆虫和尸蟞,瞬息间在白色的床单上翻滚扭动着。
耳边也传来阴沉发冷的声音,似乎是凑到两人耳边说话:
“你们怎么不回头呢?”
“你们不想知道今晚送肉粽送的是谁吗?只要你们回头看,我就告诉你们。”
“回一下头呀~”
那声音既黏腻又阴森,仿佛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
乘月和黎术两人是诱惑没听出来,只听出这人好像卡嗓子了。
——他们选择不听不看。
乘月依旧只把视线放在蒙眼青年的脸上,从青年蒙着的眼缓缓下滑,移动到高挺的鼻梁,又游戈到薄薄的唇瓣,而沿着领口而上的是线条优越的白皙脖颈。
甚至都没有分出一丝目光给到女鬼。
活的,帅的。
总是比死的,有蛆虫的,腐烂的,对眼睛要来得更友好一些。
黎术也安静地半倚在床上,放在女孩背后的手不紧不慢的托着她,好似在温柔地安抚着她的心绪。
女孩的手轻点了点他的眉眼。
青年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呼吸微不可察地乱了瞬,心脏也在跟撞钟似的跳。
两人再一次的无视了女鬼。
女鬼:马******勒******
入住指南第八条。
【请您始终牢记并遵守以上规则,那么客房是絕對安全的,请安心入住。】
所以,就算是房间里出现一些有碍观瞻的东西,权当它不存在就好了。
在遵守规则的情况下,只要不对房间内的任何异常现象产生怀疑,那么房客就绝对是安全的。
准确的来说,这个入住指南要的就是——
心底绝对不能产生一点怀疑。
无论是对于水的颜色、或者是照镜子的时候镜中人动作不一致,又或是其他任何规则所涵盖的异常情况。
这个房间的一切东西都是正常的。
这一点是不可置疑的。
一旦心中有了“疑”的念头,那么就等同于违反了规则。
而眼下除了眼睛和精神要受一些折磨之外,倒并不会对他们生命构成威胁。
所以目前他们要做的就两个字——
无视。
乘月一边将视线落到青年的脸上,一边把入住指南前面7条规则在心里过一遍。
没人搭理女鬼。
她倒悬着的身体又疯狂摇晃了起来,蛆虫和尸蟞近乎要爬满整张床。
乘月:“……”
要不要这样故意恶心他们啊?
黎术轻轻嗅闻了下,随后他坐直了身躯,从女孩的呼吸窥探着她的情绪,紧接着抬起两条手臂,环在她的腰间,牢牢圈住了她,一下就把她带离了床上,让她稳稳地在自已的腿上。
让她远离了满床的蛆虫。
即便他本人依旧坐在床上,但却没有蛆虫往他身上爬,效果堪比杀虫剂。
虽说床上的蛆虫和尸蟞都是假象,但那种蠕动翻滚的一大片还是给眼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乘月坐在青年的腿上,下意识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懒洋洋地垂眸看着床上。
啧啧,论恶心人,还是这个副本的鬼怪有一套啊。
女鬼恶狠狠地盯着这对狗男女。
见自已的恐吓丝毫不起作用,祂最终只得不甘不愿的消失在房间里。
女鬼:……告辞!
房间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床单的那些蛆虫也跟着消失个一干二净。
忽明忽暗的灯光跟着完全暗了下来。
黑暗中,青年仍旧搂抱着女孩。
女孩的气息喷洒在黎术的颈窝处,两人呼吸几乎要纠缠在一处。
乘月伸手推了推他,青年才猛地清醒过来,将她重新抱回了床上。
“你……你继续休息吧。”
他有些不太连贯的丢出一句,便连忙离开床沿,走向桌子,拿起桌上的瓶装水匆匆喝了几口,这才把刚刚莫名冒出的干渴给压了下去。
乘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半夜还喝水,也不怕半夜要起身上厕所。
随即就毫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
她轻打了一个哈欠。
将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腹部,再次安详的躺回了床上。
眼下距离太阳出来还要两三个小时呢。
能多睡一点是一点。
女孩闭上眼,呼吸变得平缓规律。
黎术侧头向她“看”了过去,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孩细腻白皙的脸颊,掌心处与细软的腰枝相触的灼热感似乎还残留着,他不禁抿了抿唇。
忽然,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下身,黎术立刻默默的坐回了椅子上,假装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假装很自然的放缓呼吸假寐。
好在乘月也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黎术这才又缓缓把注意力放回她的身上,不知想到什么,眉心有些苦恼的皱起。
他静静地“看”着女孩,在不知不觉中竟也跟着睡了过去。
——
房间的窗即便有帘子格挡着,依旧可以窥见一丝光亮。
黎术猛地醒了过来。
随即呼吸好像变得困难,似乎有什么沉沉的东西将他从头到尾的完全盖住。
黎术:……
他一把扯开自已身上的东西,随后便发现是被子的一角。
青年微微侧过脸,便“瞧见”了女孩坐在床上懒散地托着下巴,弯着眉眼看着自已。
“你醒啦?”
女孩的声调似学着当地的口音,带着些绵软,看着他手里捏着的被子,毫不心虚地解释了句:
“我怕你着凉,所以给你盖了被子。”
她真是一个好队友。
乘月眉眼弯弯地看着青年。
“……”
黎术默然了片刻。
有心了。
不过倒也不用跟裹尸一样,将他整个人给完全包裹起来。
他鼻翼微动了动,察觉到女孩似乎有点沮丧的情绪,神情微顿了顿。
——她也不过是出于好心担心他着凉罢了,或许只是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才会把差点把人给完全套进被套里。
青年自已把自已给说服了,他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谢谢。”
乘月眨了眨眼,“不客气哦。”
黎术又笑了下,然后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准备起身。
等两人走出房间后——
就见到有不少玩家聚在了隔壁42号房的门口。
乘月扫视了一圈。
注意到昨晚入住二楼的玩家们都在这里了。
在场玩家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着憔悴疲惫又苍白,看来昨晚似乎都休息的并不好呢。
不过眼下却似乎不止是休息不好。
而是一种发现了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格外愁云惨淡。
玩家们也注意到了两人。
那个自称是“吴老师”的玩家率先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乘月拉着黎术也走到隔壁房门口,询问发生了什么。
那位“吴老师”满脸凝重地解释,“昨晚住在42号房的人死了。”
乘月不知道住在42号房的是哪个玩家,昨晚的敲门声和挠门声应该就是隔壁,只不过被挠门的应该不止一间房,因为后半夜他们其实还是能听见陆陆续续的隐约敲门声。
“怎么会死了?”
难不成42号房的后半夜开门了?
“吴老师”表情相当凝重,抬手指了指天花板,压低声音说,“上吊的。”
上吊的?
乘月心里有了些底,往前走了几步,瞬间看清了屋内的场景。
她觉得自已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得不够充分。
只不过才走到门口,一股血液凝固后的铁锈恶臭扑面而来。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被吊在天花板上,鲜血顺着绳子流下来,滴落在地上,将原本还算干净的地板给染红,红得近乎发黑,房间窗户是打开着的,风流顺着窗口飘了进来,房间内的空气被得更加浑浊,厚重的尘埃被扬至空中,又受到地上粘稠血液的吸引,朝暗红色的痕迹飘去,附着在上面。
那人的脚尖绷直,脚踝的青筋暴起发胀,带出了一大片的淤青了,显然是在被吊起时为了不要窒息,拼命挣扎,努力试图想将脚尖往上抬,以减轻绳索对脖子的压迫而造成的。
死者的面色已经变得青紫,窒息的痛苦让他的五官扭曲得几乎变形。
乘月仔细辨别了下这人的面容。
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是那个昨晚在送肉粽仪式前开口说话的玩家。
这个玩家在回旅馆的路上也带着被人跟踪的惊惶慌乱。
“我想他应该是违反了规则。”吴老师注视着被吊在天花板的人,视线最后落在了其他玩家的身上,“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行事了,昨晚那……祂应该没有被完全送走,我们得尽快找出祂的身份。”
其他玩家也陷入了思索,有另外的玩家提出了自已的想法。
“也不一定是跟昨晚的仪式有关,刚开始的任务提示不是说了那什么嘛……“
这个玩家的话含糊不清,但在场的玩家们都听了出来。
——有非玩家的存在混进你们当中,请注意辨别自已的同伴。
任务一开始就说了他们当中不仅有玩家,更有其他非玩家的存在。
“这次任务提示太模糊了。“有玩家皱着眉,”只是说有那什么的存在,数量也不清楚,请知道到底有多少身份跟我们不一样的在里面。“
这里的玩家都是经验者,即便对副本搭档的死亡感到惋惜,但此刻也来不及悲伤,他们争分夺秒的分析起现状。
“A级副本,数量应该也不会太少……”那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双臂环抱胸前,眼神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谁知道现在这里的,会不会就全都是呢?“
“你……”有玩家怒目而视。
正想说什么时,楼梯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很快声音又变成了在廊道上。
“你们都在!“戴眼镜的那个女玩家一脸惨败的跑上楼,她在看到昨晚大部分玩家都在时,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有些焦急咬着唇。
“楼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