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色急救

“嘟…嘟…喂,急救中心。” 一个冷静的女声传来。

“救命!快!快救救我女儿!” 苏晚的声音撕裂般尖锐,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她6岁,白血病!刚刚咳血了!就一点点…但好多!她发高烧,烧得很厉害!现在昏昏沉沉的,叫不醒!呼吸…呼吸很急!求求你们快来人!快啊!” 她语无伦次,把最关键的、最恐惧的信息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地址几乎是吼出来的。

接线员的声音保持着职业的镇定:“女士,请冷静,地址己确认。救护车马上出发!请您保持电话畅通,现在请听我说:让孩子侧卧,保持呼吸道通畅,不要强行喂水喂食,解开衣领。注意观察她的呼吸和意识,有任何变化立即告诉我。救护车己经在路上了!”

“侧卧…侧卧…” 苏晚扔下听筒,几乎是扑回沙发边。她小心翼翼地、用尽毕生的温柔,将念念绵软滚烫的小身体轻轻翻转成侧卧位,又颤抖着手解开她睡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念念似乎感觉到了不适,眉头皱得更紧,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这微弱的声响却让苏晚的心几乎跳出喉咙。

她紧紧握着女儿滚烫的小手,眼睛一秒也不敢离开念念苍白泛红的小脸。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音。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残忍。挂钟的秒针每一次移动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收紧,勒得她无法呼吸。她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内出血?感染加重?器官衰竭?每一个词都让她浑身冰冷。她一遍遍祈求,一遍遍咒骂顾衍的无情,一遍遍对着虚空祈祷救护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远处传来尖锐而急促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那闪烁的红蓝光芒透过窗帘缝隙投进来,瞬间刺破了客厅里绝望的黑暗。

苏晚几乎是冲过去打开了门。

两名穿着制服的急救人员提着担架和急救箱迅速冲了进来,动作干练利落。

“孩子在哪?”为首的一个沉稳的男医生问道。

“这里!沙发上!”苏晚指着念念,声音嘶哑。

医生和护士立刻围到沙发边。医生迅速检查念念的瞳孔、呼吸、脉搏,护士麻利地拿出体温枪。

“39度8!”护士报出数字。

医生眉头紧锁,一边快速检查念念的口腔、皮肤,一边问苏晚:“咳血?什么时候?量多吗?有呕吐物吗?”

“就刚才…大概半小时前,就嘴角一点…没吐,就是咳嗽,咳得很厉害…然后就…”苏晚语速飞快,尽量清晰地回答。

“意识不清,高热,既往白血病史,咳血…”医生迅速做出判断,“高度怀疑感染或出血倾向加重。需要立即送医院!担架!”

护士熟练地将氧气面罩轻轻扣在念念的口鼻处,又给她接上了便携式的心电监护仪。小小的屏幕上绿色的波形跳跃着,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在苏晚听来却无比惊心。

两人配合默契,小心翼翼地将裹着小熊毯子的念念转移到担架床上固定好。苏晚慌乱地抓起自己的包和念念的水杯,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救护车后门打开,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苏晚看着女儿小小的身体被推进那个狭小的、闪烁着仪器灯光和警报声的空间,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家属上来一个!”护士喊道。

苏晚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车门“哐当”一声关上,刺耳的警笛再次撕裂了黄昏的宁静。车子猛地启动,强大的惯性让苏晚重重地撞在车厢壁上,她顾不上疼,眼睛死死盯着担架床上的念念。

护士在紧张地操作着,给念念建立静脉通路,透明的液体顺着细细的管子流进念念青色的血管。医生一边监测着仪器数据,一边用对讲机和医院急诊科联系:“市儿童医院急诊,准备接收!6岁女童,确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突发咳血伴意识模糊,高热39.8℃,心率快,呼吸急促…怀疑重症感染或严重出血倾向…预计10分钟后到达!”

“念念…念念…妈妈在这里,不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苏晚跪在狭窄的车厢地板上,紧紧握着念念没有输液的那只小手,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不锈钢担架边缘,又迅速晕开。她看着女儿在氧气面罩下痛苦翕动的小鼻翼,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巨大的无助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只能一遍遍徒劳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救护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疯狂穿梭,窗外的霓虹和车灯拉成模糊的光带。每一次颠簸都让苏晚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祈祷着车轮能再快一点,祈祷着医院的大门能立刻出现在眼前。

终于,在一片混乱的红蓝光晕和刺耳的刹车声中,救护车一个急刹停在了灯火通明的市儿童医院急诊中心门口。后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白光涌了进来。

“到了!快!”医生喊道。

担架床被迅速推出,滑轮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急促的滚动声。苏晚踉跄着跳下车,紧紧跟在后面,冲进了那片充满消毒水味、人声和警报声的、象征着希望也意味着未知审判的白色空间。

她看着念念的小床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迅速接手,推向抢救室深处。一个护士拦住她,语速飞快:“家属请在外面等候!我们需要马上处理!去那边登记信息!”

苏晚被阻隔在抢救室门外那道无形的界限之外。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因为脱力和极度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耳边是急救人员交接病情的急促话语,眼前是抢救室门上方刺目的红色灯牌——“抢救中”。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念念的小熊毯子一角,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儿滚烫的温度和……那抹令人心碎的、若有似无的血迹气息。冰冷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医院的白色灯光下,将她彻底笼罩。时间,在抢救室门外,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她粗重而绝望的喘息,以及心底那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上方那刺目的红灯,终于在苏晚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去对抗那凝固般的时间后,熄灭了。

门被推开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苏晚混沌的感知。一位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眼神带着疲惫,但神情比之前缓和了一些。苏晚几乎是扑过去的,喉咙发紧,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只能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

“孩子妈妈?”医生确认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暂时稳定了。”

这西个字如同赦免令,让苏晚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断裂,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慌忙扶住了冰冷的墙壁。巨大的虚脱感席卷而来,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未褪尽的恐惧。

“高烧初步控制住了,用了强效抗生素和退热药。咳血暂时止住了,考虑是剧烈咳嗽导致微小血管破裂,但白血病的凝血功能差是根本原因,输注了血小板和凝血因子。现在意识清醒了些,但非常虚弱。孩子烧还没有退,还需要转到血液科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