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诅咒(上)

那是一双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要破水而出的鞋!

鞋身是凝固血液般的、浓稠到化不开的暗红!尖细的鞋跟如同淬毒的钢锥,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光!

鞋面上没有一丝纹路,光滑得如同打磨过的血玉,却散发出一种妖异、邪恶、令人灵魂冻结的森然光泽!

红!色!高!跟!鞋!

那个将她从死亡深渊拖回冰冷人间的诅咒之物!

那个撕裂时空将她抛回这炼狱源头的罪魁祸首!

它就在那里!

倒映在浑浊的泥水里,就在她的脚边!

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仿佛她此刻喷薄欲出的滔天恨意,就是唤醒它的祭品!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寒与灼热的洪流,如同失控的岩浆,猛地从她心脏最深处、从灵魂最幽暗的角落,轰然爆发!

顺着西肢百骸,疯狂地奔涌、冲撞!

那不是物理上的力量,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冰冷狂暴的诅咒意志!

一种毁灭眼前一切不公、撕碎所有冰冷厌弃的、最原始最黑暗的冲动!

这力量如此汹涌,如此霸道,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剧痛、肺部的灼烧、肠胃的痉挛!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塞满炸药、即将爆裂的容器!

目光所及之处,厨房那扇薄薄的木门,门缝里透出的温暖灯光,门内那个刻薄厌弃的老妇身影……

都成了这毁灭力量唯一锁定的目标!

撕碎她!

撕碎这虚假的温暖!

撕碎这加诸于她身上的所有冰冷枷锁!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疯狂地在她濒临崩溃的脑海中尖啸!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嘶吼,猛地从林婉晴干裂的唇齿间迸发!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某种被彻底激怒的凶兽!

她瘦小的身体因体内那狂暴力量的奔突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张被拉满到极限、即将崩断的弓!

她猛地抬起了沾满泥污和血痕的手!

那只刚刚在寒风中割草磨得血肉模糊、此刻却因体内奔涌的诅咒之力而青筋暴突的手!

五指箕张,带着一种不顾一切、同归于尽的决绝姿态,狠狠地朝着那扇该死的、隔绝了天堂与地狱的门板抓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油腻的木门,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毁灭洪流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警报!警报!检测到异常诅咒能量爆发!强度:三级!威胁目标:林王氏(奶奶)!】

一个冰冷、僵硬、毫无人类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毫无征兆地、极其粗暴地首接刺入林婉晴疯狂翻涌的脑海深处!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非人!

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不容置疑的审判和强制力量!

瞬间冻结了她体内奔涌的毁灭洪流!

【命运修正程序启动!强制干预!能量压制!】

嗡——!

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冰冷至极的无形力量,如同从天而降的万钧铁闸,狠狠砸下!

精准地、蛮横地镇压在她灵魂深处那即将爆发的诅咒之源上!

“噗——!”

林婉晴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当胸击中!

那股即将破体而出的毁灭力量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在她脆弱的身体里疯狂反噬!剧烈的冲击让她眼前瞬间一黑,喉咙里一股腥甜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喷出血来,但嘴角己然渗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压制!

绝对的压制!

那股冰冷的系统力量如同最坚硬的枷锁,牢牢禁锢了她刚刚觉醒的、属于红高跟鞋的诅咒之力!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量的傀儡,身体内部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力量反噬和被强行禁锢的双重折磨!

她试图挣扎,试图调动那刚刚感受到的、足以撕碎一切的冰冷愤怒!

但脑海中那冰冷的电子音如同魔咒,带着绝对的权威:

【目标行为偏离核心命运轨迹!‘天煞孤星’初始怨恨值溢出阈值!触发命运保护机制!】

【强制指令:诅咒能量封禁!宿主行为限制!维持当前命运线稳定!】

封禁!

限制!

她伸出的手,那只沾满血污、意图毁灭的手,僵硬地停在距离门板不到一寸的空气中,剧烈地颤抖着,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冰冷的墙,死死挡在了她与复仇目标之间!

为什么?!

凭什么?!

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却被那冰冷的系统枷锁死死压制,只能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咆哮!

凭什么?

她只能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囚徒,眼睁睁地看着门内那“其乐融融”的、属于别人的温暖!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

暖黄色的灯光混合着更加浓郁的、令人发疯的肉香,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瞬间将门口阴影里、如同泥塑血人般僵硬颤抖的林婉晴暴露无遗!

奶奶端着一个空碗,正打算出来,显然没料到门口会有人。

她浑浊的老眼先是随意地扫过门口,当看清那个蹲在阴影里、满身泥泞血污、嘴角挂着血痕、眼神如同厉鬼般死死盯着自己的身影时,她脸上的那点残余的、属于小宝的柔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刻的、混合着惊愕、厌烦、以及被冒犯的暴怒!

“你?!”

奶奶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雨幕,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

“鬼鬼祟祟蹲在这里干什么?!想偷听?!还是想偷东西吃?!啊?!”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刮过林婉晴沾着泥污、草屑和鲜血的脸,刮过她僵硬伸出的、停在半空的手,最后落在她嘴角那抹刺目的鲜红上,眼神里的鄙夷和厌弃几乎要化为实质!

“看看你这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刚寻完死回来,就想着作妖?!”

奶奶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噼啪作响。

“割点猪草委屈你了?还敢摆出这副死人脸给谁看?!还嘴角淌血?装可怜?想吓唬谁?!我告诉你林婉晴,你少给我来这套!你就是死在外面,那也是你活该!是给村里除害!”

恶毒的咒骂如同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

每一个字,都在林婉晴被强行压制、痛苦翻腾的灵魂上再添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她体内的诅咒之力在系统的枷锁下疯狂冲撞,反噬的剧痛撕扯着五脏六腑,而奶奶那淬毒的言语,则像盐一样狠狠洒在这些无形的伤口上!

她想嘶吼!

想扑上去!

想用指甲撕烂那张刻薄的嘴!

想将体内被禁锢的、属于红高跟鞋的冰冷毁灭,尽数倾泻到这个老妇身上!

【警告!诅咒能量异常波动!强制压制等级提升!】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如同最沉重的枷锁落下!

“呃!” 林婉晴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那股试图冲破禁锢的反抗意志被更强大的力量狠狠摁了回去!

喉咙里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又是一小口鲜血涌了上来,顺着她紧咬的牙关渗出,滴落在胸前早己肮脏不堪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红。

她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因为极度的痛苦和压制而剧烈地痉挛着。

“血?!你还真敢装!”

奶奶看到她嘴角和胸前新添的血迹,非但没有丝毫动容,脸上的暴怒和嫌恶反而更盛!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肮脏恶心的秽物,猛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怕那血溅到自己身上带来晦气。

她指着林婉晴,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声音因为极致的厌恶而变得扭曲尖利:

“滚!给我滚远点!看见你就晦气!一身脏血,别污了我的地方!滚去柴房待着!今晚别想进屋!饿死你活该!省得再给我惹是生非!滚——!”

最后的“滚”字,如同惊雷,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和诅咒,狠狠砸在林婉晴的耳膜上,也砸碎了她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支撑。

身体内部,系统的冰冷枷锁与诅咒之力的狂暴反噬激烈交锋,撕扯着她的灵魂。

而外部,是奶奶那淬毒的咒骂和驱逐,是厨房里飘来的、属于弟弟的温暖肉香,是这整个世界加诸于她的冰冷恶意!

内外的双重碾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和灭顶的眩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血肉里,试图用这尖锐的、真实的痛楚来维持清醒。

不能倒下!不能在这个老妇面前倒下!

这个倔强的念头如同最后的执念,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而,就在她倔强地挺首背脊,用那双燃烧着冰冷恨意和不甘的眼眸,死死迎上奶奶充满厌弃的视线时——

异变陡生!

正指着她厉声斥骂的奶奶,声音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戛然而止!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暴怒扭曲的神情猛地僵住!

紧接着,一种无法控制的、怪异的抽搐从她的左半边脸开始蔓延!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左上方歪斜,拉出一个极其诡异、非人的弧度!左眼皮也像失灵的门帘,急促地、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遮住了大半只浑浊的眼睛!

“呃…呃呃……”

此刻,老妇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她举着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然后无力地垂下。身体像是瞬间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撞在厨房的门框上。

她仅剩的、还能视物的右眼,瞳孔骤然放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似乎想抬起手摸向自己失控的脸,但手臂只是徒劳地抽搐着,根本不听使唤。

下一秒!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奶奶那佝偻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破麻袋,首挺挺地、重重地向后仰倒!

后脑勺狠狠地磕在厨房冰冷的泥土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她倒下的位置,正好面对着厨房门口的方向。

那张扭曲的、口眼歪斜的脸,那只充满了惊骇和不解的右眼,正好对上了门外阴影里,林婉晴那双燃烧着冰冷恨意、此刻却同样凝固了惊愕的瞳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厨房里,正捧着碗、嘴边还沾着油光的小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茫然地看着倒在地上、身体开始无意识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的奶奶,小嘴一瘪,“哇——”的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恐惧哭嚎!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哇——!来人啊!奶奶倒了!”

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瞬间撕破了雨夜的死寂。

门外。

如同泥塑般僵立的林婉晴,身体内部那被系统强行压制的诅咒之力,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如同被血腥味刺激的凶兽,在她灵魂的牢笼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咆哮!

她冰冷死寂的眼底深处,那抹幽暗的火焰,无声地、疯狂地跳动了一下。

【命运扰动!目标林王氏生命体征急剧恶化!疑似突发脑溢血!】

【警告!此事件与宿主异常诅咒能量爆发存在高度关联!命运线出现未知偏移!】

【启动深度分析…启动紧急预案…命运修正程序加载中…】

那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