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醉楼

今夜,艾东又微醺了!

这是他连续第三个晚上将自己置于这样的状态。

地点都是在南江大学东门斜对面德庄会馆二楼的9991包房内。

此时,他重复着前天夜里说过的话:

“兄弟,我始终坚信,我父亲绝不会做出违纪违法的事情,他肯定是被人诬陷的。”

紧接着,他话锋陡然一转,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极有可能就是陈慕冰她爸在背后操纵!她爸可是市委书记啊!否则,陈慕冰又怎么会因我爸被双规而向我提出分手呢?”

说罢,他起身大步走向落地窗,久久凝视着窗外繁华而又冷漠的车水马龙。一米八五的挺拔身躯和宽厚的臂膀在霓虹灯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光亮。

喉结滚动间,一首即兴打油诗脱口而出:

“世人都想横着走,金钱权力双丰收;

钞票铺就通天路,官印拿来当砖头;

酒桌摆到金銮殿,赌场开到凌霄楼;

阎王敬烟屈膝拜,玉帝降阶迎我游!”

连续三个夜晚都陪着他喝酒的同窗挚友何洪深和张子豪先后拍案赞叹:

“绝了!这诗要是传到盛唐,李太白怕是要连夜修改《将进酒》了!”

“过瘾!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艾东悠悠转身,目光在两位挚友脸上来回游移,突然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笑得浑身发颤、眼角渗泪。

笑声戛然而止时,他的表情骤然冷峻如铁:“除非我穿越成罗斯福总统!”

说罢,大手一挥,“走,楼上醒醒酒。”随即迈着稳健的步伐朝门外走去。

何洪深和张子豪立即起身对视一眼,先后跟了出去,紧随艾东的脚步走进消防通道,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他们深知,艾东的酒量向来收放自如,总是能够在醉与未醉之间及时刹车,西年来从未发生过酒醉失态的情形。

艾东的体质非常好,爬山速度既稳又快且持续。

两人多次和他一起攀登紫金山,都是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这一次也不例外,等他们汗流浃背地踏进十三层顶楼时,艾东早己站在围墙边缘,张开双臂对着夜空放声高歌: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

歌声在楼宇之间回荡,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放和孤鹰掠崖般的豪迈,仿佛下一秒就会振翅冲破云层,触摸星辰。

“快下来!危险!”何洪深刚喊出口,意外就发生了。

一阵凭空而起的狂风如同命运挥出的重拳,以不可阻挡之势狠狠砸在了艾东舒展的背脊上。

他的身影在围墙上摇晃出危险的弧度,皮鞋与水泥边缘摩擦出刺耳的声响,眨眼间坠落黑夜深处。

而监控画面却在这一刻诡异地定格——视频里,他的影子竟比肉身慢了半拍才坠落,而肉身竟然如飞絮般轻轻触地。

“不!”

“艾东——!!!”

两声凄厉的呼喊撕裂夜空。

何洪深和张子豪疯一般冲向电梯口,按响按钮的手指不住地颤抖。

艾东坠楼事件迅速在南江大学的夜色中传播开来。

深深暗恋着艾东的南江大学校花、金融学院大二学生、学生会外联部部长修曼君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猛然惊醒,她抽泣着翻身起床穿衣服,抽泣着跌跌撞撞冲出宿舍,在楼道里歇斯底里地哭喊:

“把陈慕冰给揪出来,网暴陈慕冰,都是她害了艾东!”哭喊声惊醒了整栋宿舍楼。

她踉跄着跑向校医院急诊室,泪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不知情的人都像修曼君那样,认为艾东酗酒坠楼全因陈慕冰的背叛。

艾东和陈慕冰曾是南江大学公认的“天造地设”。

两人气质出众,才华横溢,分别担任过金融学院和政史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大三入党,毕业前双双入选省委组织部选调生。

在所有人眼中,他们的未来必定非常美满。

可是,命运却跟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这么出色的人,怎么会......“

“十三层啊......就算活下来,怕是也......“

他们低声叹息,话语中浸透着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人生啊,从来不会因你的出身而网开一面——无论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还是普通家庭的草根儿女,都难逃命运的捉弄。

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海誓山盟也终成虚言,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的童话上演?

陈慕冰自然也听到了这一不幸的消息。

自三天前与艾东提出分手以来,她的心便再未平静过,终日神情恍惚。

因为她第二天便后悔了,踏着晨曦、顶着红肿的双眼去找艾东复合,可艾东却坚决拒绝了。

这段甜蜜了两年多的初恋,终究没能抵挡住现实的残酷。

陈慕冰的父亲是江南省青山市委书记,而艾东的父亲是青山市规划局局长,五天前被市纪委双规。

父亲不断施加压力,叫她坚决与艾东分开。

怀揣远大政治抱负的陈慕冰明白,一个被双规的干部,多半难逃牢狱之灾。

两天的纠结、两天的挣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叛。

为了彻底斩断这段可能影响仕途的感情,她故意来到金融学院学生会新老学生干部交流会现场,当众与艾东提出了分手。

她提出分手时,艾东眼睛闭了许久,随后一句话也没说,起身黯然离开了交流会现场。

她也跟了出来,可艾东没有回头。看着艾东远去的背影,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滑落。

她不怨艾东不肯原谅她,在他最需要温暖时,自己却给了他最冰冷的决绝。

她伤透了他的心,让他看清了爱情在她心中的分量。

作为南江大学校花之一,陈慕冰的美毋庸置疑。一米七六的修长身姿,端庄贤淑的容颜,处处透着温婉大气,与艾东高大魁梧的身形和稳健厚重的气质相得益彰。

可如今!

短短三天,陈慕冰那张姣好的面容便憔悴不堪。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过去,今天晨曦刚露,她便对着镜子揪起痧来。

她没有理会室友们关切的目光,自顾自用力揪着,仿佛要揪掉所有的后悔、所有的自责、所有的惆怅、所有的迷惘。

眉心、太阳穴、脖颈、手腕处陆陆续续凸起一条条长长的绛紫色痧条,与她那瓷白的肌肤、憔悴的面容交相辉映,让他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隐隐透出几分支离破碎的幻灭感,如同她与艾东之间爱情的破灭。

她站在医院急诊部楼道的角落,不敢走进人群,孤独地站着,一动不动;心中在默默祈祷:艾东安然无恙!

医院急诊室,艾东除了昏迷之外,全身内外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匆忙赶来的两位教授级专家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各种先进的检查设备都用上了,也没能够诊断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暂下诊断结论:

“身体各项器官和指标均无异常,疑是酒醉昏迷,住院观察。”

国家安全部门对此事高度重视,连夜调集专家团队展开调查。

起初,调查人员怀疑是异常气候现象或不明飞行物活动所致,甚至动用了先进技术设备对江南大学周边区域进行全方位监测。

专案组反复分析了他坠楼时的监控视频,帧率放大到极致进行逐帧研判,然而经过彻夜的技术分析和专家论证,最终仍无法从科学角度对这一离奇事件作出合理解释。

当值班院长向守候在门诊室门外的人们宣布了艾东安然无恙的消息,护士将艾东的病床从急诊室推出来时,修曼君飞奔过去轻轻抓住艾东的手,跟着病床亦步亦趋。

同时,陈慕冰顾不上人们异样的眼光,从角落里飞跑而出,紧紧跟了上去,喜悦的泪水随风飘洒。

何洪深和张子豪激动得紧紧相拥,男人的泪水夺眶而出,滚滚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