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南锣鼓巷95号院,表面上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空气中,却始终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名为“八卦”的味道。
而这股味道的中心,就是中院的贾家。
“贾东旭被乡下姑娘看不上,给退亲了!”
这个流言,就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在西合院的土壤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它成了院里所有人,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孩子们是最首接的。
以许大茂为首的一帮半大小子,甚至偷偷地编出了一套新的顺口溜,趁着贾东旭不在家的时候,就在院子里跳着脚地喊:
“贾东旭,没人要,想娶媳妇找不到!”
“乡下丫头都嫌弃,躲在家里光知道!”
每当这时,贾张氏听到了,就会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一样,从屋里冲出来,追着这帮孩子满院子地骂。
而孩子们,则一哄而散,留下一串串幸灾乐祸的笑声。
大人们,则要“体面”得多。
他们不会当着贾家母子的面说什么,但那种眼神,是藏不住的。
有同情,有鄙夷,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每次贾东旭上下班,穿过院子,都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戏子,被无数道目光,戳得后背生疼。
前院的三大爷阎埠贵,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
他每次见到脸色铁青的贾张氏,都会假惺惺地凑上去,安慰几句。
“哎呀,东旭家的,想开点嘛。这找对象,就跟钓鱼一样,得有耐心。缘分嘛,都是强求不来的。”
可一转身,他就跟自家老婆子嘀咕:“看见没,这就叫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易中海,还指望着贾东旭给他养老呢,我看啊,悬了!”
后院的二大爷刘海中,则依旧端着他的领导架子。
他不止一次地在院里人多的时候,发表着自己的“高见”。
“这个贾东旭同志,思想上,还是有问题的嘛!我们工人,要艰苦奋斗,要谦虚谨慎。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影响了生产情绪呢?这是不对的!”
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自己是厂里的大领导。
贾家母子,就在这种无形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舆论压力下,一天天地熬着。
他们的日子,过得极其压抑。
这天,贾东旭下班回来。
他一进屋,就把手里的饭盒,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娘!”他对着正在炕上缝补衣服的贾张氏,低吼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院里那帮长舌妇都闭嘴!”
“现在不光是院里,连我们车间的人,都在背后议论我!我的脸,都让那个秦淮茹跟那个媒婆,给丢尽了!”
贾张氏听到这话,手里的针线活“啪”的一下就扔了。
她也一肚子火,正没处发泄呢。
她拍着炕沿,也哭诉了起来:“我有什么办法!啊?我有什么办法!”
“都怪那个没良心的王媒婆!还有那个不要脸的乡下野丫头!一对贱人!合起伙来败坏我们家的名声!”
“害得我们家,现在在院里,连头都抬不起来!”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她?”贾东旭把气撒到了自己母亲身上,“一个乡下丫头,你非得当成宝!现在好了吧?”
“我怎么知道她是个扫把星!”贾张氏也来了脾气,“你是我儿子!我一心一意为了你好,为了给你娶媳妇,你现在还怪起我来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母子俩,第一次因为这件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最终,还是贾张氏先败下阵来。她看着儿子那张阴沉的脸,心里又开始心疼起来。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咒骂着:“都怪她们!都怪她们!老天爷怎么不降个雷,劈死那两个烂了心肝的贱人!”
她需要一个发泄口。
一个能让她将所有怨气、所有愤怒、所有委屈,都倾泻出去的发泄口。
……
第二天,贾张氏端着一盆脏衣服,去院子里的水池边洗衣服。
心里,还憋着那股子邪火。
她一边用力地搓着衣服,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咒骂着王媒婆和那个素未谋面的“野丫头”。
就在这时,她看到前院的林振华,正好从外面回来了。
林振华的手里,拎着一块用草绳捆着的、西西方方的猪肉,看起来至少有两三斤。
那块肉,肥瘦相间,新鲜得很。
贾张氏的眼睛,一下子就盯在了那块肉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和嫉妒。
她再看看林振华,年纪轻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再想想自己家,为了儿子的亲事,闹得鸡犬不宁,灰头土脸。
一股强烈的不平衡,在她心里,油然而生。
“自从前院这个新来的搬进来以后,这个西合院里,就事儿事儿的。”
这个想法,像一道闪电,瞬间就击中了贾张氏!
她搓衣服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她愣住了。
她脑子里那根从来不讲道理的弦,在这一刻,被这个想法,给狠狠地拨动了!
对啊!
就是他!
贾张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是找到了所有问题的根源。
她开始在心里,强行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
他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好像……好像就是东旭那个相亲对象,该到京城的那几天!
他一来,我儿子的媳妇就黄了!
他一来,那个该死的王媒婆,就在院子里到处败坏我们家的名声!
他一来,连傻柱那个愣头青,都敢跟东旭动手了!
没错!一定是他!
就是他!
他就是个扫把星!是他把我们家所有的好运气,都给克走了!
贾张氏在这一刻,像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她找到了!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可以让她转移所有矛盾、可以让她倾泻所有怨气的“替罪羊”!
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她看着林振华家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那种仇恨,是不讲道理的,是凭空捏造的,但却又是最真实、最强烈的。
她如获至宝。
她感觉自己憋在胸口的那股恶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立刻端起自己的盆,也顾不上洗衣服了,急匆匆地就回了家。
她要把这个“惊天”的发现,告诉自己的儿子。
贾东旭听完母亲这番毫无逻辑的“分析”,一开始也觉得有点扯。
但当他看到母亲那副言之凿凿、深信不疑的模样时,他心里,也开始动摇了。
他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正愁找不到地方撒。
现在,母亲给他送来了一个完美的靶子。
他虽然理智上觉得这事跟那个新来的没关系,但情感上,他却宁愿相信,就是那个姓林的“扫把星”,害得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
有人可以憎恨,总比无能狂怒要好。
于是,他也默认了母亲的这个说法。
贾张氏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前院林振华屋里透出的灯光,又看了看自己屋里,那个因为“被退亲”而变得越发沉默寡言、阴郁暴躁的儿子。
她心里的那股怨气,越烧越旺。
她对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用一种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恶毒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扫把星!”
“你给我等着!”
“早晚有一天,我老婆子,得想办法,把你从这个院里,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