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怎么…像煮熟的…虾子…?”
林瑾之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初醒的沙哑和浓浓的困惑,每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才挤出来,却精准无比地砸在南娇正天崩地裂的心尖上!
“轰——!”
南娇感觉自己脑袋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脸上刚退下去一点的热度,瞬间以燎原之势反扑回来,烧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猛地捂住脸,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胡…胡说八道!”
她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带着欲盖弥彰的慌乱,“是…是火烤的!对!火太大了!”她手忙脚乱地往后挪,恨不得离火堆八丈远,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刚堆好的柴火踢散。
林瑾之靠在冰冷的鹅卵石上,琉璃色的眸子半睁着,眼神还带着重伤初醒的迷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痛楚,但那份属于他的敏锐似乎己经回归了些许。
他看着南娇那副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样子,又感受了一下身上盖着的、带着陌生体温和淡淡……汗味(?)的厚实外袍(明显不是他自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牵扯到胸口的伤,又是一阵闷咳。
“…衣…服?”
他艰难地吐字,目光落在自己光着的上半身,以及盖在腰间的陌生外袍上,眼神里的困惑更深了。
记忆碎片纷乱地冲击着意识——冰冷的激流,窒息的黑暗,腰间的绳索,还有……唇上那模糊却挥之不去的、带着药味和另一种奇异温软的触感?
南娇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魂儿差点飞了!
完了完了!衣服!脱衣服的事暴露了!还有渡药渡水……啊啊啊!
“衣…衣服湿了!会…会着凉!”
她语无伦次,眼神飘忽,完全不敢看他,“我…我是为了救你!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发誓!利息…利息的事好商量!”她试图用“利息”转移焦点,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林瑾之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褪去了平日的冰冷审视,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一丝探究,反而让南娇更加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心理上)放在聚光灯下的傻子。
“水……”他又低低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水?!
南娇脑子里瞬间闪过刚才嘴对嘴渡水的画面,刚降温的脸颊再次爆红升级!这次连脖子都红透了!
“水…水在这!”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被火烘得温热的皮囊水袋,动作快得像被烫到。然后,她僵住了。
怎么给?
首接喂?他好像能自己喝了?但万一呛到……
嘴对嘴?NO!绝对不行!再来一次她怕自己会当场自燃!
她捏着水袋,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杵在原地,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林瑾之。
林瑾之看着她那副手足无措、脸红得像要滴血的样子,琉璃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了然?
或者说是……一丝极淡的、近乎揶揄的兴味?快得如同幻觉。他艰难地动了动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臂,示意她把水袋递过来。
南娇如蒙大赦,赶紧把水袋塞进他手里,动作快得像扔烫手山芋。
林瑾之的手依旧没什么力气,颤抖着举起水袋,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河水。
水流滋润了他干裂的唇,也似乎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喝得很慢,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胸口细微的起伏和隐忍的痛楚。
南娇蹲在火堆另一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偷偷瞄着他喝水。火光跳跃,勾勒着他仰起的下颌线条,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那画面,该死的……有点好看?
“咳咳!”她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掩饰那点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
林瑾之喝完水,放下水袋,靠在石头上微微喘息。
暖意和水分似乎让他的精神好了一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清亮了些许。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南娇身上,带着一种平静的、不容回避的审视。
“…你…脱的?”
他首接问了出来,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首白的、让南娇头皮发麻的力量。
“噗——!”南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第二回!“我…我那是为了救你!疗伤!懂不懂?!”她炸毛般跳起来,指着他还绑着歪歪扭扭布条的胸口,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看看!看看这包扎!看看这药!要不是我,你早就…早就…”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想起他无声沉入水底的样子,心口猛地一揪,眼圈不受控制地有点发红。
林瑾之顺着她的手指,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个堪称“艺术(灾难)”的包扎,布条歪七扭八,结打得又大又丑,上面还沾着泥点和水渍。他沉默了几秒。
“…手艺…”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平淡无波,“…很别致。”
南娇:“……”
这是夸还是损?!她气得想挠墙!这债主!刚活过来就嘴欠!早知道让他变水鬼算了!
“嫌丑你自己拆了重包啊!”她气鼓鼓地顶回去,一屁股坐回地上,扭过头去生闷气,只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后脑勺和红得滴血的耳朵尖。
篝火噼啪,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只有水流声和林瑾之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
“…多谢。”
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沙哑疲惫,却异常清晰的两个字,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寂静的空气。
南娇猛地扭回头,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火堆对面的林瑾之。
他依旧闭着眼,靠着石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那声“多谢”,轻得像叹息,却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南娇耳朵里。
不是“利息”,不是“债”,是…“多谢”?
南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酸酸涨涨的,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瞬间冲散了刚才的羞恼和气愤。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哼!”
最终,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再次扭过头,但抱着膝盖的手臂却悄悄松了些力道,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火光温暖。
河滩寂静。
穿着南娇外袍的债主安静地靠着石头闭目养神。
“煮熟的虾子”抱着膝盖,对着跳跃的火焰,偷偷地、小小地,笑了一下。
债主居然会说谢谢?
嗯…这波…好像…也不算太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