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有丝毫隐瞒,一边剧烈颤抖一边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将自己隐藏在口河镇庞大网络下的所有灰色脉络一一吐露:
“场…场子明面有帝豪娱乐中心、城南洗浴宫、城西货运站、港口三号仓库……还有…东郊废弃屠宰场里改的地下赌档……”
“货…货仓有五个!一个在码头…两个在…另外两个在市外…密码分别是……”
“现金!现金大部分藏在我郊外别墅地下密室!还有一部分在洗浴宫女更衣室地板下…密码是…密室开关在…”
“走货…主要靠老黑那条渔船…渠道联系人叫……”
“洗钱的账户分散在…几个建材公司的空壳子…负责人是……”
“上面…赵队每月抽三成…张科那边给……还有分管经济的王…”
“能打的…最狠的就刚才七个…剩下的…都是打手…还有管场子的疤痢强…管码头货的老圭…管赌档的光头李…手里都有人命…今晚他们都在帝豪…”
纪凌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冷漠地扫过那些名字和地点,仿佛在清点一堆冰冷的货物。
他拿出陈瞎子的手机,打开录音。
“很好。”
听完最后一个名字,纪凌将仍在录音的手机放在陈瞎子嘴边,自己拿起另一部,翻看着通讯录。
“现在,给这些人,还有所有场子的负责人,挨个打电话。”
纪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瞎子惊恐地看着他。
纪凌微微歪头,盯着陈瞎子的眼睛。
“告诉他们,你陈三。”
“准备去国外度假了。归期…未定。”
“口河镇所有生意,不论大小,明面暗面。”
“从此刻起,由‘小柳哥’——”
“也就是我,柳赞,全权接管!”
“所有场子,所有兄弟,都必须听我的号令。”
“我的意思,就是陈三爷的意思!”
“谁敢违抗?”
纪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后果自负。”
陈瞎子看着纪凌眼中那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寒光,又看看周围死状凄惨的七具尸体,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他颤抖着拿起手机。
“快打!用你平常的语气。别让他们听出不对。”
纪凌补充道,语气平静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陈瞎子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接通了电话。
“喂,疤痢强?是我。”
“嗯,我打算出去度个大假…”
“对,散散心…”
“对,从今晚开始,场子里所有事情,全部交给小柳哥!就是柳赞!”
“听着,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他让你往东,你敢往西试试?!”
“我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当家的!”
“敢违抗,或者搞小动作的…让小柳哥自己处理!”
“用不着给我报!明白了吗?!”
“喂!老圭!……”
“光头李!是我!现在通知你……”
一个个电话拨出去。
每一个电话,陈瞎子都强撑着平日里的威严腔调,但声音深处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恐惧和颤抖,以及对“纪凌”绝对权威的强调,还是让电话那头熟悉他脾性的心腹们心中惊疑不定。
但陈瞎子在电话里杀气腾腾的警告,让他们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纪凌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如同在验收一件工程。
他看着陈瞎子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只剩下灰败的死气和彻底屈服的空洞。
最后一通电话挂断。
陈瞎子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
他瘫在那里,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和魂魄,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一个卑微的祈求:活下去。
“柳哥…都…都按您说的办了…”
纪凌捡起地上的两部手机,随意地揣进兜里,然后对着陈瞎子,伸出了他那只看似干净的手。
“三爷辛苦。”
纪凌的声音依旧平淡。
“放心,你既然识相,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陈瞎子眼中猛地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还有生路?
但这光芒随即凝固在纪凌的下一句话里。
“不过!!”
纪凌顿了顿,俯视着他,眼中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口河镇这摊‘清泉’,你就安心地…永远度假去吧。”
“永远别想再踏足这里,哪怕一步。明白吗?”
不等陈瞎子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真正含义,纪凌那只伸出的手,快如闪电般一把攥住了陈瞎子的后脖颈!
嗤啦——
手指如钢爪般嵌入血肉!
陈瞎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要被捏碎了!
但这仅仅是开始!
纪凌攥着他后颈的手猛地发力,巨大的力量拖拽着陈瞎子如同拖一条死狗,几步拖到了路边一处泥泞潮湿的洼地边!
陈瞎子惊恐地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拼命挣扎!
但他的力气在纪凌面前如同婴儿!
“不!不要!饶…唔——!!”
纪凌面无表情,另一只手扳住他的下巴,然后狠狠地将陈瞎子的脸,连带着他因极度恐惧而大张求饶的嘴,狠狠地、整个地按进了那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泥浆污水之中!
泥水瞬间灌满了陈瞎子的口鼻!
“咕噜…呜…咕噜噜——!!”
陈瞎子疯狂地、徒劳地挣扎着!
身体像濒死的鱼剧烈弹动!
泥水从他的口鼻、耳朵里疯狂涌入,混合着惊恐的泡沫翻腾而出!
纪凌的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如同在用一种最原始、最首接的方式,将这位曾经主宰口河镇地下世界的“清泉”,重新按回他滋养罪恶的污泥之中。
那双曾经凶狠、伪善、掌握无数人生死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翻白和在泥水窒息中扩散的绝望与黑暗,死死地、怨毒地、却又毫无力量地瞪着握住他命脉的纪凌。
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逐渐停止了挣扎。
旷野恢复了死寂。
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