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准备推开那扇铁皮门时,他顿住了。
为什么只有那些乌合之众(鬣狗团)在追?
周天现在身居高位,调动警力设卡排查不是更快更狠?
很快他便得出了一个自认为肯定的结论。
周天给他和独眼都盖了官方认证的死亡证明!
这就是一道符,把他自己钉死了!
周天绝对不敢动用官方的警察力量大面积公开搜捕“死人”——
那等于自己打脸,自己证明之前的结论是错的,会动摇整个“盖棺定论”的基础,甚至可能引发不必要的调查。
所以,他只能用暗地里的力量——
那些被他收编或者新扶持起来的“鬣狗团”。
这帮人抓住了,功劳是他的。
出了事,推脱说是黑道火拼就行,跟周局...不不...应该是周副市长,一毛钱关系没有!
只要不是官方通缉,那么自己活下来的希望就又增大了不少。
想到这里,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纪凌这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锈迹斑斑的铁皮门。
里面立刻传来一个不高但透着精明的嗓门。
“收废品放外面秤上,别堵门!”
声音并不苍老,是个中年男人。
纪凌没动,视线快速扫过昏暗狭窄的空间。
堆积如山的废纸、塑料瓶、锈迹斑斑的金属件,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金属混合的气味。
一个穿着深蓝旧工装、身形矮壮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整理一堆废电线。
纪凌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和旅途的疲惫。
“打听个人,陈瞎子。”
“咔啦!”
老板手里一捆铜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猛地转过身,那张油腻腻的圆脸上,小眼睛里的精明瞬间被惊疑不定取代。
陈瞎子!
这个名字像块烙铁烫了他一下。
他老大陈胜,道上人早年都叫他陈瞎子!
可这外号都多少年没人提了?
眼前这年轻人……
破烂工装,沾着泥污的脸,眼神却像磨过的刀!
老板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强作镇定。
“你……你找他什么事?”
态度没太大变化,既不敢放肆,也谈不上恭敬。
找他什么事?
这反问意味着这老板真认识陈瞎子?
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带句话。”纪凌轻声道。
老板心知肚明,不敢耽误更不敢追问。
“等着!”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就钻进后面挂着旧布帘子的里间。
电话接通的声音很低,老板在里面嗯啊了几声,声音压得很低。
几分钟后,他掀帘出来,脸上没了惊疑,只剩一种完成任务式的平静。
“跟我来。”
废品店后面巷子很深。
老板领着纪凌七拐八绕,走到一栋挂着“老张汽修”破招牌但门窗紧闭的平房前。
他左右看看无人,从兜里摸出一把黄铜旧钥匙,哗啦一声打开侧面的生锈铁门。
门后没有修车工具,是一条往下延伸的、铺着廉价红地毯的狭窄楼梯。
震耳的喧哗声、金属撞击声和一种沉闷的音乐节奏隐隐从下方涌上来。
真正的入口在地下。
掀开一道厚重的隔音棉帘,光怪陆离的景象扑面而来。
巨大的地下空间烟雾缭绕,挤满了人。
牌桌、老虎机、轮盘赌……
各色赌客围着,吆喝声、叹息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充满了汗味、烟味和钞票的味道。
两个穿着黑西装、眼神警惕的壮汉守在通往内侧的门廊前。
老板上前低声说了句什么,指了指纪凌。
其中一人打量了纪凌几眼,打开门放行。
门后是另一条安静的走廊,铺着更厚的地毯。
尽头一扇厚重的红木门开着。
老板把纪凌带到门口就停下了,示意他自己进去。
办公室里宽敞得像个酒店套房。
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深紫色丝绸衬衫的男人。
西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型方正,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
瞳孔颜色极浅,看东西时似乎需要微微眯起。
他就是陈瞎子陈胜。
旁边站着两个一脸凶悍的亲信。
陈瞎子抬眼看纪凌,浅色瞳孔里没什么波澜,只有一种习惯性的审视。
纪凌走上前,开门见山:“斌爷说,‘断指’该还他那条命了。”
陈瞎子脸上的纹丝不动瞬间破裂!
“噌”地一下,他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浅色的瞳孔因为剧烈情绪而放大收缩。
“斌爷?!他人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和……某种深切的渴望。
“遗言。”纪凌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
“遗……遗言?”
陈瞎子脸上的急切骤然凝固,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砸懵了。
他身子晃了晃,重重跌坐回宽大的皮椅里。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赌厅隐隐传来的喧嚣,衬得这里更加压抑。
陈瞎子低着头,肩膀难以控制地耸动着。
过了足足一分多钟,他才猛地抬起头,眼眶发红,死死瞪着纪凌。
“谁干的?谁他妈害死的斌爷?!告诉我!老子发过誓,欠斌爷的这条命,不是他娘的还恩,就是替他报仇!说!是谁!!”
他的嘶吼带着浓重的鼻音,额角青筋暴起,真情实感完全不像作伪。
纪凌看着他汹涌的怒气和悲伤,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他沉默着。
陈瞎子报仇的怒火是真的,他和独眼的过命交情可能也是真的。
但这不代表陈瞎子的地盘就安全,不代表周围那些人就没有周天的眼线。
他需要观察,需要判断。
“这事,得细说。”
纪凌的声音依旧平静。
陈瞎子见他这反应,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明白。是我……急躁了。”
他揉着额角。
“斌爷的事……慢慢说。既然是斌爷的人,那就是我陈三的人。”
“承蒙弟兄们抬举,唤我一声三爷,兄弟怎么称呼?”
“姓柳。”纪凌随便编了个姓。
陈三点了点头,也没深究。
“来人!”
他喊了一声,对进来的亲信吩咐。
“带这位柳兄弟去帝豪会馆,开顶层套房,安排最好的饭菜!再去,拿几身像样的衣服过来,里外都要新的!”
亲信应声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