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几秒钟后，变形的副驾驶门被从里面狠狠踹开。
满身血污的独眼艰难无比地用一只完好的手臂和剧痛的断臂支撑着，从车内一点点爬了出来，摔倒在泥土上，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
紧接着，后门也被一股蛮力强行踹开。
纪凌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和昏迷的赤脚医生，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他额头被飞溅物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模糊了半边脸，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迅速扫视残骸和西周环境，手中还死死握着那把枪。
然后是老六，他推开扭曲变形的驾驶门，爬了出来，一条胳膊不自然地耷拉着，脸上也挂了彩。
老五受伤最重，被甩出了后窗，趴在不远处的乱石堆上，生死不知。
“老五！”老六目眦欲裂，想扑过去。
“别动！”纪凌低喝，眼神盯向上方公路边缘出现的刺目灯光。
几辆追击的车停了下来，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车门打开，十几个端着短管猎枪、砍刀的身影冲了下来，大呼小叫地包抄过来。
车灯将这片林地照得如同白昼。
“妈的，还没死绝？命真硬！”为首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壮汉狞笑着举起枪。
纪凌眼神一寒，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对着最前方持枪的壮汉就是一枪！
“砰！”
精准爆头！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仰面栽倒。
突如其来的反击和同伴瞬间毙命显然镇住了对方，人群出现了短暂的骚动和停顿。
纪凌利用这刹那的空隙，如同敏捷的山豹，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同时迅速给手中只剩下几发子弹的手枪更换了老六扔给他那个备用弹夹。
“独眼！老六！往东走！那片林子密！”纪凌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老六立刻反应过来，强忍手臂剧痛，背起地上的独眼。
独眼忍着撕裂般的痛苦，低吼道：“老五…”
纪凌的目光扫过乱石堆上生死不知的老五，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来不及了。走！”
对方被激怒了，子弹、铁砂如同雨点般倾泻过来，打在树干上噗噗作响，木屑纷飞。
纪凌依托树干的掩护，冷静地探身点射。
每一枪都极其刁钻，逼得对方不敢轻易冒进，但子弹消耗也极其迅速。
“快走！”纪凌再次催促。
老六背着重伤的独眼，踉跄着冲向密林深处。
独眼眼中闪过痛苦和不甘，但更多的是生存的冷酷。
赤脚医生此刻也悠悠醒转，看到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和再次逼近的枪口，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想跟上老六他们的方向。
纪凌继续射出一颗子弹，击倒了冲得最前的一个刀手。
他不再恋战，猛地转身，身形瞬间融入漆黑的树林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速度太快，枪法太准，刚才一个人就压制了十几号人片刻。
此刻他突然放弃抵抗撤退，追击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呼喊着追入树林。
“分头追！别让他们跑了！”
“活捉独眼和那个小子重重有赏！”
黑暗中，赤脚医生慌不择路，听到身后的喊杀声，恐惧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竟然幸运地跟在了老六背着独影摇摇晃晃逃跑的方向后面不远。
纪凌如同真正的影子，无声地在老六侧翼的密林中潜行，为他清除可能的威胁。
林间的追逐变成了一场对意志和耐力的煎熬。
子弹在黑暗中尖啸，枝叶被打得簌簌作响，追兵的叫骂声忽远忽近。
独眼趴在老六背上，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断臂处钻心的剧痛，牙关几乎咬碎，冷汗和血水混合着往下淌，却硬是一声不吭。
失血和连续的冲击正在快速榨干他的生命力。
纪凌如同黑暗中最致命的幽灵，在粗壮的树干和茂密的蕨类植物间无声穿行。
他没有试图去帮老六分担独眼的重量，那只会拖慢速度。
他的职责是眼睛、是匕首、是猎犬——
清除显见的威胁，选择最优的路径。
“右前方…二十米…两个…在灌木后…”
纪凌低沉短促的声音在喘息和风声中断续传来。
话音刚落，两点微弱的、试图架设瞄准具的红光在灌木缝隙中一闪即逝！
几乎是同一瞬间，纪凌手中的枪口喷吐出微弱的火光。
“噗！噗！”两声压抑的轻响。
红光应声而灭，灌木丛后传来沉闷的倒地声。
没有警告，没有废话，只有最高效的清除。
这是他在基地里被反复锤打的本能。
赤脚医生落在后面，跌跌撞撞，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他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和吆喝声。
死亡的恐惧像冰锥扎进脊椎。
“等…等等我…”
他发出的声音如同垂死的哀鸣。
一条横生的树根让他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啃了满嘴的泥土和腐叶。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完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股巨力猛地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纪凌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
“想活，就跑。”
纪凌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
他抓着医生的后领，将他像破麻袋一样往前拖甩了几步，然后猛推出去。
“顺着那个方向！”
他指了一下老六奔逃留下的痕迹，随即转身，面对着黑暗中迅速逼近的数道人影，手中的武器再次扬起。
“砰！砰！”
两声点射，冲在最前面的黑影如同被重锤击中，扑倒在地。
赤脚医生不敢再回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朝着前方模糊的身影轨迹，连滚带爬地亡命奔逃。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枪声和惨叫，每一声都让他浑身剧颤，仿佛那是为他敲响的丧钟前奏。
纪凌的阻击为队伍赢得了片刻喘息。
他再次追上时，老六正靠着一棵大树剧烈喘息，独眼被他小心翼翼放在树根下，眼神己经开始有些涣散。
“斌爷…”
老六的声音带着恐慌。
独眼伤得太重了。
“到…到哪了…”
独眼费力地撑着眼皮，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纪凌蹲下，快速扫视西周，目光落在地势起伏和植被的细微变化上。
“再走一公里…坡度会变陡…翻过去…应该能看到转运站的铁路了。”
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有着远超常人的记忆，这些路线是刻在骨髓里的。
地图在他脑中展开，每一个岔口都清晰无比。
“走…”
独眼挤出这个字，挣扎着想站起来。
他绝不能倒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