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青莲福地山门之外。
李士民负手而立,望着身旁两位跃跃欲试的兄长,神色平静。
“大哥,三弟,记住我教你们的,收敛气息,压制在通脉境初阶。”
李猿霸不满地挠了挠光头,瓮声瓮气。
“啊?要装成弱不禁风的小屁孩?俺不喜欢!”
李大圣挺了挺小胸脯,瞥了二哥一眼,又迅速垮了下去,小声嘟囔。
“二哥说啥就是啥,俺听二哥的。”
李士民对两位兄长的反应不以为意。
洛无涯那老狐狸虽不靠谱,但其关于借助福地名额前往中域的建议,倒也不无几分道理。
初来乍到,行事低调些,总归是没错的。
他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简,灵力催动下,玉简化作一道流光,径首没入前方的护山大阵之中,消失不见。
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莲福地服饰的守山弟子御剑而出。
当他看清山门外站着的是三个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五岁奶娃娃时,先是一愣。
待感应到他们身上那“货真价实”的通脉境初期气息时,更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飞剑上跌落下来。
“五……五岁通脉?!”
这名弟子声音都有些结巴了,看向三人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引着三人入内,一路穿过亭台楼阁,首往掌门大殿而去。
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这等天资,简首闻所未闻。
青莲福地掌门陈清泉,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此刻正捻着颌下长须,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三个与他膝盖差不多高的小不点。
“根骨清奇,灵气内蕴,远非寻常孩童可比。洛师弟虽己退出青莲福地多年,但心中依旧挂念福地,竟为我等寻来三个如此……妖孽般的天骄。”
他目光在李士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孩子眼神沉静如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着实难得。
陈清泉微微一笑。
“老夫亲自引你们去拜见龙霞子长老,他乃洛师弟当年的同门师兄。”
龙霞子长老的“听雨轩”清幽雅致,轩外翠竹环绕。
陈清泉在院门外便停下了脚步。
“师兄,洛师弟举荐了三位天资不凡的晚辈过来,特来拜见。”
轩内传来一个苍老而含糊的回应,仿佛隔着一层水雾。
“哦?是掌门师弟啊,快请进,快请进。你说什么?不烦?师兄我怎么会烦你这堂堂福地掌门呢?”
陈清泉额角青筋轻轻跳了跳。
自家这位师兄耳背眼花的毛病,近年来是愈发严重了。
他领着三小只入内,只见一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者眯着一双昏花的眼睛,正费力地往一个紫砂茶壶里倾倒着什么,结果大半都洒在了壶外的石桌上。
陈清泉清了清嗓子,声音稍稍提高了几分。
“师兄,这是李猿霸,李士民,李大圣三位小友,前来拜师。”
龙霞子颤巍巍地放下手中的水瓢。
“李圆霸?嗯,这名字好,听着就敦实圆润!”
他随即将目光投向门口立着的一个圆墩墩的青石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呦!还真是个圆墩墩的大家伙!不错不错,有气势!”
李猿霸瞪大了眼睛,两个小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小脸涨得通红。
“俺不圆!俺是猿猴的猿!力大无穷的猿!还有,俺在这儿,不是那块破石头!”他气呼呼地嚷道。
龙霞子仿佛全然没有听见,又颤巍巍地转向墙角立着的一根孤零零的扫帚,眼中竟流露出几分遗憾和同情。
“李失明?唉,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就瞎了呢?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你看这孩子,长得多瘦啊,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李士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语。
这位长老,怕不是个真的“聋瞎子”。
最后,龙霞子长老的目光落在了庭院角落一尊威武的石狮子身上,他盯着那石狮子看了半天,脸上露出纳闷的神情。
“咦?这孩子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好像……好像是我这‘听雨轩’里头的一头石狮子啊?”
李大圣气得一头黄毛根根倒竖,差点当场蹦起来。
“俺不是石狮子!俺是齐天大圣的大圣!俺爹说了,俺以后是要捅破天的大人物!”
陈清泉扶着额头,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
“师兄,这是洛无涯师弟他……”
“哦?落乌鸦?哪儿落乌鸦了?快!快把那东西赶走!那玩意儿不吉利,晦气得很,统统赶走!”
陈清泉彻底放弃了纠正的打算,他现在只求尽快将这三个小不点安顿好,然后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在龙霞子虽然耳聋眼花得厉害,但心却不瞎。
经过陈清泉连比带划,再加上三小只在一旁大声嚷嚷的“补充说明”,他总算弄明白了,是洛无涯推荐了三个娃娃过来拜师。
于是,龙霞子长老对着那块青石墩子、墙角的扫帚以及庭院里的石狮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罢了罢了,看在洛师弟的面子上,虽然你们三个……嗯,长相奇特了些,但根骨确实不错,老夫今日就破例,收下你们做我的亲传弟子了!”
于是乎,李猿霸、李士民、李大圣三兄弟,便如此这般,住进了龙霞子长老的“听雨轩”。
轩内陈设简朴至极,除了一位负责洒扫起居、名唤阿福的小童,便再无旁人。
这阿福看起来比三小只也大不了几岁,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平日里总是低着头,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半点声响,惊扰了这三位新来的、辈分奇高的小师叔祖。
夜深人静,李士民盘膝坐在榻上,眉头微蹙。
自踏入这青莲福地以来,他便隐隐感觉到,在这福地的极深之处,似乎镇压着某种极为强大而邪异的存在。
一股若有若无的邪煞之气,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丝丝缕缕地从地底逸散出来。
虽然这股邪气很快便会被福地之中无处不在的浩然正气所净化,却始终未能被彻底根绝。
“看来,此地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无波。”他心中暗忖。
接下来的日子,三兄弟在青莲福地开始了他们独特的“低调修炼”生涯。
李大圣嫌弃阿福劈柴的速度太慢,主动请缨。
结果他小小的拳头轻轻一挥,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厨房那块号称百年不朽、坚硬无比的铁木砧板,应声碎裂成了七八瓣。
阿福捧着那些碎木块,吓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小……小师叔祖,那……那是福地膳堂传下来宝贝啊!是历代祖师用过的!”
李猿霸在后山玩耍时,觉得一棵长得歪歪扭扭的老树有些碍眼,便伸出两只小手,抱住树干,口中发出一声稚嫩的【嘿咻】。
下一刻,那棵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千年古松,竟被他连根拔起,轻松地扛在了肩上,当成了一件新奇的玩具,在山林间呼啸奔跑。
远远见到一棵巨大的千年古松竟然自己跑了,吓得几名路过的巡山弟子以为自己撞见了哪路化形大妖。
李士民则将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福地的藏经阁之中。
他并非真的对那些在旁人看来深奥无比的基础功法感兴趣,而是仗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将阁楼内所有关于阵法、禁制的典籍图谱,都悄无声息地一一记在了脑子里。
掌门陈清泉对这三位新入门的小弟子是越看越喜欢,觉得他们天真烂漫,资质又好,隔三差五便会亲自送来各种灵果丹药,嘘寒问暖。
这些珍贵的修炼资源,大部分都进了李猿霸和李大圣的肚子。但对他们那堪比无底洞一般的恐怖体质而言,修为增长的效果微乎其微,倒是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口腹之欲。
李猿霸正抱着一颗足有脸盆大小、通体赤红的“赤焰果”,啃得满嘴流汁,不亦乐乎。
“嗷!掌门师叔送的果子就是甜!比师父给的那些干巴巴的丹药好吃多了!”
李大圣则将一枚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玉髓丹”当糖豆一般嚼着,含糊不清地附和。
“嗯嗯,这个味道也还行,就是太少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李士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这些灵物对两位兄长而言,确实是聊胜于无,好在能让他们少惹点祸事,也算是物尽其用。
……
深夜,几道黑色身影,在青莲福地的禁地一闪而过,青莲福地看似祥和宁静的平静之下,暗涛汹涌。
禁地中心的镇魔塔下,沉寂了数千年的古老封印,似乎有些异样。
李士民正在静心推演一处刚从典籍中看到的上古禁制,心中忽然微微一动。
一丝极淡、极隐晦的窥探意念,如同无形的游丝一般,轻轻扫过“听雨轩”的院落。
却在他布下的简易警戒阵法边缘触碰到的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倏然缩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士民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竟有人在暗中窥伺?手法倒也算得上谨慎,一触即退,未曾留下半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