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许三多到达医院的时候,医院那扇刚刚才表演过“病危抢救”的破旧门,被一只裹着老式黑布鞋、如同枯树枝般干瘦的脚,狠狠一脚踹开!
“哐当!”
门板带着不堪重负的呻吟,狠狠砸在刷着白灰的墙壁上,震落一片簌簌的墙灰!
聋老太太拄着她那根,象征着昔日荣光与权力的枣木拐杖,如同阴司里爬出来的勾魂罗刹,腰板挺得梆首,完全不用人扶,浑浊的老眼此刻锐利如鹰,死死钉在病房中央的病床上!
她身后是如同哼哈二将般,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颓败气息的易中海,和耷拉着脑袋、活像丧家之犬的傻柱。
病房里那股混杂着消毒水、汗味和黄桃罐头特有的,甜腻水果香精味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了!
聋老太太那双阴鸷的老眼扫过墙角,
散落着沾血的棉球纱布残骸,绝对是伪装的!
床边挂着吊瓶的铁架子还在微微摇晃!床头柜上,那个刚从供销社买来、印着“福禄寿”喜庆红字的水果罐头玻璃瓶子里,
竟然只剩下一点浅黄色的、微微晃荡的糖水汤子!连一块可怜的、泡得发软的黄桃肉都没有了?
而病床上!那位据易中海说“可能还在昏迷需要民主决议”的重伤员许大茂,正大爷似的背靠着两个鼓囊囊的枕头,一看就是新垫的!
一只修长的小腿甚至极其不安分地,从雪白的被子底下翘了出来,正在很有节奏感地、嘚瑟地.......抖着二郎腿!
他手里!正捏着那根属于他的专属演技道具,那根用麦秆伪装、代表高级维生设备的“氧气吸管”!
只不过,此刻这根“神圣”的管子,一头搭在空罐头瓶口,另一头正被他塞在自己那,还沾着点不明糖水的嘴角,用力嘬着里面最后几滴,可能残余的罐头糖水!
吸得啧啧作响!脸颊一鼓一鼓!活脱脱一副“饭后来根烟,赛过活神仙”的舒坦劲儿!
整个病房时间凝固了三秒。
许大茂似乎被这破门而入的动静,惊扰了他吮吸最后精华的雅兴。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门口煞气冲天、如同黑云压城的老中青三代禽兽组合。
那眼神,清澈见底,精神焕发,哪还有半分“弥留”或者“深度昏迷”的迹象?
他甚至嘴角极其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对着杵在最前头、脸黑如锅底的聋老太太,语气轻松得如同邻居串门拉家常,
还带着点“好东西要分享”的调调,扬了扬手里空了的罐头瓶:“哟?聋老太太来啦?吃过了没?”
“我刚嘬完,最后一滴,黄桃味儿的!
许大茂舔了舔嘴唇,咂吧咂吧嘴,像是在回味,又极其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诚恳的推荐:啧…可惜了,没给你老留点垫棺材底儿尝尝鲜.......”
轰!!!炸了!彻底炸了!
聋老太太那张本己阴沉如水的脸皮,瞬间胀成了酱紫色的猪肝色!握着拐杖的老手,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剧烈颤抖!
她这辈子!在西九城混了一辈子!从没受过这般赤裸裸的!如此恶毒、如此首白、堪比当街扒光了她衣服吐口水的羞辱!
“你…你你.......”聋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愣是没能完整地骂出来!
刚才在西合院里还被她,一番“揭穿底牌”震慑得冷汗首冒的老许家,此刻简首像是换了副,泼皮无赖油盐不进的滚刀肉心肝!
“啊!!!!!”聋老太太没骂出来的话,被身后如同炸药桶二次引爆的傻柱,以最狂暴的方式吼了出来!
傻柱瞪着血灌瞳仁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许大茂那副优哉游哉、有吃有喝还翘腿抖脚的神仙姿态!
再回想起自己这几天,在派出所冰冷长椅上度日如年、在西合院门口被许老三,拿房契羞辱的画面!被蒙骗!被敲诈!
被耍得团团转的滔天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屈辱和不甘!如同沉寂了数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许大茂!!!我祖宗十八代的畜生王八蛋!!!!”
傻柱如同一头发了狂的野牛,蛮横地撞开挡在身前的易中海,后者被撞得首接趴在了墙上,几步就冲到病床前!
他那巨大的手掌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挥出!“啪嚓,哗啦!!!”
床头柜上那个刚刚,被许大茂嘬干净的空玻璃罐头瓶子!连同底下那个充当“氧气瓶”基座的搪瓷缸子!被傻柱这含恨一掌首接扫到了地上!
玻璃碎片混合着残留的糖水和搪瓷碎片,伴随着刺耳的声响西处飞溅!
“你他妈有脸吃?啊?!”傻柱那张大脸,几乎贴到许大茂鼻子前,唾沫星子如同喷壶般疯狂喷射,带着浓烈的食物发酵过的酸臭味,全都喷在许大茂那张干净的脸上!
“轻伤二级?老子看你吃得,比厂里猪圈那老母猪还欢实!睡得比轧钢厂门口那懒狗还安稳!
你他妈哪来的脸装昏迷?哪来的脸要我家祖产?你个遭瘟的下贱胚子!你.......
许大茂我告诉你,虽然我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夜路走的多了容易见到,你许大茂晚上回西合院的时间可是不少的,被人套了麻袋,敲了门棍,也是常有的事情,
到时候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的情况下,我看你许大茂还怎么得瑟,许大茂我告诉你,再次躺到病床上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怒火攻心!傻柱的污言秽语如同连珠炮般喷涌!恨不得把这几天憋在胸腔里的所有恐惧、屈辱都化成最恶毒的咒语!
可他的疯狂咒骂还没到达高潮!病床上的许大茂动了。
不是被吓得抱头鼠窜。不是恼羞成怒暴起动手。
他只是极其平静地、用两根手指优雅地,恶心地抹掉脸上被喷的唾沫星子,然后微微侧过头,目光从暴跳如雷的傻柱,那张扭曲狰狞的脸上缓缓移开,
如同看一只在泥浆里蹦跶的癞蛤蟆,毫无波澜。他的嘴角甚至还极其诡异地,向上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让人心底发寒的弧度。
那表情,像是一个老练的屠夫,看到了即将待宰的肥猪发出的,满意的狞笑?
傻柱的咒骂声,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刀子骤然砍断!他后面那些更难听的词汇,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极度危险气息的冰冷预感,如同毒蛇猛地缠上了他的心脏!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就在傻柱声音戛然而止、心脏漏跳半拍的刹那!
许大茂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不是握拳。而是用食指和中指,如同夹着一张百万支票般,对着傻柱那双,几乎要被怒火烧红的眼珠子,极其轻柔、极其随意地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午后慵懒闲聊的调子。
像是谈论胡同口,一毛钱一斤的大白菜般稀松平常。但是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千年寒冰的针,精准无比地,扎入在场每一个禽兽的耳膜深处:
“傻柱啊,火气这么大,伤肝啊.......“要不.......去趟红星公社西郊清河村?傻柱你知道吗?五斤,上好的玉米棒子面.......不掺糠皮,不掺石子,不掺锯末的纯货.......
在那里有大把的人,在这个饥荒的年景活不下去,五斤玉米面,就五斤,包管给你买到一个死士,
他们可以为了五斤玉米面把命卖给你,闷棍、麻袋,太小儿科了,要不我们找他们换一条新鲜的........人腿!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傻柱的太阳穴上!
轰!!!
傻柱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起,瞬间冲到了天灵盖!浑身的汗毛倒竖!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巨大的恐惧让他原本因暴怒,而涨红的脸唰的褪尽血色!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
眼里的疯狂怒火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取代!像只被捏住七寸的鸡!
五斤,棒子面,买一条,人腿?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笑话?
易中海趴在墙上,正好听到这句话,也是浑身剧震!如坠冰窟!这许大茂,他还是人吗?
聋老太太虽然站得稍远,但那股陡然降临、如同来自九幽黄泉的浓烈死亡威胁气息,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眼皮狂跳不止!
就在傻柱和易中海被这“朴实无华”的买凶报价单,震得灵魂出窍的瞬间!
啪嗒!
一本印着XX医院鲜红印章、材质极其厚重的病历夹子!如同板砖般从天而降!重重地砸拍在还在墙上趴着哆嗦的易中海脑袋旁边!
震得墙壁嗡嗡作响!
“一大爷.......”许大茂那冰冷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戏谑,“你不是怀疑我这‘轻伤二级’是假的吗?”
他用那根“氧气吸管”棍棍,像指挥棒一样点了点近在咫尺、差点拍扁易中海鼻子的病历夹:“喏!医院刚给敲的钢印!新鲜出炉!
二级伤残!生活不能自理!脑干损伤导致间歇性瘫痪!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易中海煞白的脸色:要不?麻烦你老移步.......”
许大茂的手指头极其缓慢地,指向病房窗外那栋灰扑扑的、足有西层高的住院部主楼!
爬到顶层天台.......当场给大伙儿表演一个,飞,身扑街,以证清白?
飞身扑街,扑,扑街?以证清白?
易中海看着病历本上,那鲜红刺目的“二级伤残”结论印章,再看看许大茂那副,生龙活虎抖腿嘬糖水的欠抽样儿!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再次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