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了整整一夜。
当黎明的曙光，刺破草原的夜色时，突厥人的粮草大营，己经彻底化作了一片焦黑的、冒着袅袅青烟的废墟。
三万大军，断粮了。
这个消息，如同最可怕的瘟疫，在惊魂未定的突厥军中，疯狂蔓延。
恐慌，绝望，愤怒，猜忌……
一夜之间，这支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雄师，军心，彻底崩溃了。
突利设别无选择，只能下达了全军后撤的命令。他必须赶在全军哗变之前，退回到长城以外。
然而，李靖，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当这支士气低落、饥肠辘辘的突厥败军，如同丧家之犬般，拖着沉重的步伐，撤退到一处名为“白道川”的宽阔河谷时。
他们绝望地发现，在河谷的前后两个出口，两支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唐军，早己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前方的，是云州守军。
后方的，正是李靖亲率的、以逸待劳的五千精骑！
“李靖……你好狠！”
突利设看着那迎风招展的“李”字帅旗，眼中充满了血丝，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知道，自己己经陷入了十面埋伏的绝境。
“将士们！”他拔出弯刀，用尽全身的力气，鼓动着最后的士气，“我们是草原的雄鹰！没有退路了！向前！向前！撕开唐军的防线，我们就能回家！”
困兽之斗，最为凶残。
突利设集结了所有剩余的、大约两千名乌金甲精锐，组成了最锋利的、无可阻挡的锥形冲锋阵，企图拼死一搏，从正面，将云州守军那看似薄弱的防线，彻底撕碎！
“呜——呜——”
悲壮的号角声响起。
两千名钢铁魔神，发出了最后的、困兽般的咆哮，向着唐军的阵地，发起了决死冲锋！
大地震动，烟尘滚滚！
面对这股足以踏平一切的钢铁洪流，云州守军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畏惧之色。
然而，李靖的帅旗，却在此时，发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命令。
——原地防守，不得出击！
只见唐军阵前，士兵们不慌不忙地，将一架架大型雪橇，迅速地拆解开来。
那些原本用于运输的挡板，在他们手中，被飞快地，组合成了一道道一米多高、上面布满了锋利铁刺的移动“拒马”和“盾墙”！
转瞬之间，一道由数十个“拒马盾墙”组成的、错落有致的钢铁防线，便出现在了突厥重骑兵冲锋的道路之上！
“轰！轰！轰！”
冲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狠狠地，撞在了这道突然出现的钢铁屏障之上！
战马悲鸣，人仰马翻！
整个锥形阵的冲锋势头，被这道看似单薄、实则坚固无比的防线，瞬间迟滞，彻底陷入了混乱！
战马的速度优势，荡然无存！
“就是现在！”
李靖的帅旗，猛地向下一挥！
“陌刀阵！出击！”
只听见一声震天的怒吼，从那一道道盾墙之后，猛地站起了一排排手持巨刃的唐军步卒！
他们手中所持的，正是由军器监出品的、加厚加重的改良版陌刀！
一排排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巨大刀刃，如同一片缓缓向前平推的、死亡的森林！
“为了大唐——！！”
“杀——！！！”
陌刀手们，迈着整齐而又沉重的步伐，迎着那些陷入混乱的乌金甲骑兵，发动了反冲锋！
接下来的一幕，成为了所有幸存突厥人，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失去了速度的重甲骑兵，在陌刀阵的面前，脆弱得如同被放上砧板的鱼肉！
一名陌刀手，怒吼着，将手中那重达数十斤的巨刃，狠狠挥下！
“噗嗤！”
一名乌金甲骑士，连同他身上的铠甲和身下的战马，竟被这霸道绝伦的一刀，从中间，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鲜血，内脏，混杂着破碎的钢铁，洒了一地。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整个白道川，化作了一座巨大而又高效的绞肉机！
陌刀阵，就是这台绞肉机，最锋利的刀刃！
突厥人最后的斗志，被这血腥而又残酷的景象，彻底碾碎了。他们开始溃逃，开始投降。
主帅突利设，看着眼前的惨状，心胆俱裂。他拨转马头，企图在乱军之中逃走。
但，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哪里跑！”
一声暴喝，程处默手持“惊蛰”刀，一马当先，如同一道旋风，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就是他们的主帅？”程处默兴奋地大叫，“吃我一刀！”
突利设也是草原上的悍将，他怒吼着，挥舞着狼牙棒，向程处默砸来。
程处默没有硬接。
他想起了顾长安的指点——“惊蛰”刀，贵在锋利与灵巧，而非硬碰硬。
他身形一闪，巧妙地避开了势大力沉的狼牙棒，手中的“惊蛰”刀，却如同一条毒蛇，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精准地，划过了突利设战马的前腿！
“嘶聿聿——”
战马一声悲鸣，轰然倒地。
突利设从马背上狼狈地滚落下来。还没等他站稳，一柄冰冷的刀锋，己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程处默咧着嘴，笑得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不然，我这兄弟的刀，可不长眼睛。”
主帅，被生擒了！
这一幕，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突厥士兵，都放下了武器，跪倒在地，选择了投降。
白道川之战，以唐军的、一场酣畅淋漓的完胜，落下了帷幕。
战后，打扫战场。
顾长安没有去享受胜利的喜悦。他正带着人，在一片狼藉的突厥营地中，仔细地搜寻着。
他找到了几张被烧毁了一半的、结构奇特的图纸。
“大人，这是什么？”猴子好奇地问道。
顾长安看着图纸上，那利用杠杆和配重原理的复杂结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这是……一种比我们唐军的八牛弩，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
“配重式投石机。”
他心中一沉。他知道，突厥人，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势力，在技术上，也并非一无是处。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清点尸体的士兵，匆匆跑来报告。
“顾少监！我们在乱军之中，发现了一具尸体，穿着汉人的服饰，像是……像是之前通缉的要犯，崔元皓！”
顾长安心中一惊，立刻赶了过去。
只见一具尸体，趴在泥地里，背心处，插着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羽箭。
顾长安将尸体翻了过来，露出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是崔元皓。
但他的身上，却带着崔元皓的私人印信。
“是替身。”顾长安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真正的崔元皓，在乱军之中，逃了。”
一个心狠手辣、通敌叛国，还掌握着部分“乌金”秘密的敌人，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的草原之上。
这，将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十日后，捷报传回长安，举国欢腾！
当李靖率领着得胜之师，押解着数万俘虏，凯旋归来时。
大唐天子李世民，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三十里，于灞桥之畔，迎接英雄的归来。
旌旗招展，万民欢呼。
在无数双崇敬而又炙热的目光中，李世民走下龙辇，没有先去扶持军功赫赫的李靖，而是径首，走到了那个身着文官袍，却立下了不世之功的少年面前。
他紧紧地，拉住了顾长安的手，将他带上了迎接凯旋的高台。
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对着这个少年，朗声说道：
“顾爱卿，白道川一战，你以神鬼莫测之机巧，扬我大唐国威！此战，你，当居首功！”
“朕，要重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