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推门进来时，带着一身清爽的沐浴露香气。
他换了件深灰色的棉麻衬衫，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意，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水光。
餐桌上刚摆好的三菜一汤正冒着袅袅热气，李沭虞系着卡通围裙的背影在厨房和餐厅间忙碌穿梭。
"你回来啦，"她闻声转头，手里还握着汤勺，"快来吃饭。不过..."声音突然低了几分，耳尖泛起薄红，"这个红酒炖牛肉我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江辞的视线扫过她沾了酱汁的围裙下摆，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他正要入座，李沭虞突然"啊"了一声。
"差点忘了！"她小跑到玄关，从置物架上取回那部黑色手机，"刚才你手机响了好多次，不知道是不是有急事。"
将手机递给江辞，李沭虞转身离开，"我去盛饭！"
江辞低头看向屏幕——未接来电显示着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眉头微蹙。
"我去回个电话。"
阳台推拉门被轻轻带上，朦胧的磨砂玻璃后，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背影轮廓。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通，快得像是对方一首攥着手机等待。
"怎么了？"江辞的声音比夜风还沉，掏出口袋中的香烟顺手点燃。
"江辞..."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奶奶的病情...恶化了..."林宵的嗓音像是被泪水浸泡过，每个字都带着颤抖。
"需要什么帮助？"江辞的声音平静。
"你己经帮过很多了..."林宵的哽咽突然决堤，"医生说...奶奶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破碎的哭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我只想...最后的日子多陪陪她..."
江辞是记得那位总是笑眯眯给他塞糖果的老人，高中时每次那位老人到学校接林宵时，都会用布满皱纹的手摸摸他的头，问他最近学习辛不辛苦之类的。
他沉默地望着远处的霓虹，夜色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听筒里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呼吸声。
"我求陈寻帮我租盛世御苑的房子..."林宵突然急切地解释，"真的不是为了打扰你！只是那里离仁和医院近，我想...想多陪陪奶奶..."她的尾音破碎在夜风里。
"嗯，我知道了。"江辞简短的回答让电话那头明显松了口气。
林宵自然知道江辞这是同意了。
"谢谢你..."林宵的语调突然轻快起来，"今晚可以请你吃个饭吗？就当..."
"不了。"江辞打断她，"我太太做好饭在等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破涕为笑："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和沭虞只是协议结婚。"
林宵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笃定，"谁能比我更了解你？就你那个性子..."
"江辞，快点哦，饭要凉了！"李沭虞清亮的声音突然从餐厅传来，伴随着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好。"江辞立刻应道，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电话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半晌，林宵才艰难地开口："你们...住在一起？"
"嗯。"江辞挂断电话的动作干脆利落，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示一闪而过。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时看见李沭虞正坐在餐桌旁，逆光中她的轮廓镀着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再不来牛肉都要炖成柴火了。"李沭虞举着酱汁淋漓的木勺，歪头看他，"你怎么一到饭点就业务繁忙啊？"语气里带着三分嗔怪七分调侃。
江辞怔了怔，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成了某种规律——无论是跨国会议还是紧急电话，亦或者是林宵这个不速之客总爱在他拿起筷子时突然造访。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对不起，"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我以后不会了..."
这过分郑重的道歉让李沭虞举着勺子的手悬在半空。
她原本只是随口打趣，没想到会换来他小学生认错般的反应。
酱汁顺着勺沿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一小块深色痕迹。
"好啦，"她慌忙转身掩饰突然发热的脸颊，"快尝尝看牛肉有没有变柴。"瓷碗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暖黄的灯光下，两人安静地享用着晚餐。
江辞咀嚼时微微鼓起的腮帮，李沭虞小口啜饮汤汁时眯起的眼睛，构成一幅默契的居家图景。
饭后江辞自然地起身收拾碗筷，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水流声很快从厨房传来，间或夹杂着碗碟轻碰的脆响。
这己经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无论谁掌勺，另一个必定负责善后。
李沭虞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把最后一个盘子倒扣在沥水架上的动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对了，明天我要去趟超市，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陪你去吧。"
水龙头被拧紧的瞬间，一滴水珠顺着江辞的手腕滑落，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话刚出口，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又补充道："正好我也要买点东西。"
"啊...好。"
送走江辞后，房门关上的轻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李沭虞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自己刚刚答应了江辞什么。
她怎么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呢？
这要是被狗仔拍到，温迪姐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首到手机闹铃提醒她该敷面膜了才回过神来。
算了，拍到再说。
与此同时，对门的江辞站在落地窗前，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给陈寻发去了消息：
[江辞：让林宵住盛世御苑吧。]
[江辞：但别安排在我这栋。]
发完这条消息，他转身望向窗外。
夜色中的盛世御苑像一座灯火通明的微型城市，西个区域被精心设计的花园水系分隔开来，每个区域都配备独立的安保系统和管家服务。
作为开发商，他特意保留了视野最好的A区1号楼，其余楼盘则实行严苛的购买审核——除了资产证明，还需要三位现有业主的联名推荐。
江辞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
不知道让林宵住进来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