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庄的琉璃灯在夜风中摇晃,将金粉色的光影泼在风语月白的裙裾上。她倚在二楼雕花栏杆上,指尖着玉骨扇的鎏金扇钉,目光掠过楼下喧嚣的赌局——萧瑟正将一锭银子推上赌桌,雷无桀的红衣像团火在人群中窜动。
“三百万两,我押这位公子赢。”
清泠嗓音惊得堂内一静。风语拎着青玉酒壶翩然下楼,腰间玉佩与金铃相撞,在满堂珠光里荡出碎玉般的声响。她将整袋东珠倒在萧瑟的银锭旁,珠光映得白发仙眉间朱砂愈艳:“久闻天外天护法擅赌,不知可敢与我这俗世女子对局?”
白发仙指尖轻叩骰蛊,三枚骰子瞬间化作齑粉:“姑娘要如何赌这无点之局?”
风语轻笑,玉骨扇倏然展开。绢面水墨山河图间忽现涟漪,机关木鸢衔着枚骰子破画而出,稳稳落在粉尘中央。众人倒吸冷气——那骰子六面皆刻莲花,正是美人庄失踪十年的镇庄之宝“佛怒莲华”。
“以心为骰,以念为蛊。”她扇尖轻点木鸢,骰子突然急速旋转,莲纹在烛火中绽出金光,“莫护法可知,天外天的孤虚之阵最忌梵音?”
话音未落,屋顶骤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十二名黑衣人破顶而下,袖中飞出的却不是暗器,而是漫天飘散的紫色花瓣。雷无桀刚要挥拳,忽觉脚下地砖化作流沙,整座大厅竟在花瓣雨中扭曲成血色荒原。
“是幻术!”唐莲银月刃斩向虚空,刀锋却穿透了月姬的身影。真正的杀机从地底袭来,青砖缝隙钻出无数白骨手臂,攥住众人脚踝往黄泉拖拽。
风语旋身跃上赌桌,玉骨扇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机关木鸢骤然炸裂成七盏青铜灯,灯芯燃起的竟是淡蓝色火焰。火焰摇曳间,她以扇击节而歌:“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西方些?”
清越的《招魂曲》荡开刹那,幻象如潮水退去。司空千落的长枪正抵着吹笛人的咽喉,枪尖离肌肤仅半寸——那是个戴着鬼面的少女,手中骨笛刻着“孤虚”二字。
“破阵曲该这么吹。”风语指尖凝气为刃,隔空劈断骨笛。鬼面少女化作黑雾消散前,深深望了一眼她袖口的风氏家纹。
黄金棺椁突然剧烈震颤,梵文经咒泛起血光。冥侯巨刃劈开棺盖的瞬间,风语袖中金铃骤响,七十二枚透骨钉暴雨般射向棺中探出的惨白手掌——
“叮!”
钉尖在触及僧人指尖前诡异地悬停半空。无心缓缓睁眼,瞳孔流转着鎏金色的梵文,透骨钉竟如朝圣般环绕他周身旋转。风语感觉内力被无形之力牵引,仿佛有万千梵唱在经脉中轰鸣。
“姑娘的见面礼,小僧受之有愧。”无心屈指轻弹,透骨钉尽数没入梁柱,摆出“卍”字佛印。他踏出棺椁时,月白僧袍无风自动,脚下绽开朵朵金莲虚影。
冥侯的巨刃突然调转方向,裹挟着腥风劈向风语面门。她冷笑一声不避不让,玉骨扇展到极致,绢面千里江山图竟化作实体幻境。巨刃斩入画中孤峰时,山巅机关朱雀突然苏醒,烈焰将刀气焚作青烟。
“望衣楼的仇,不该找错人。”风语扇面轻挥,幻境中浮现十三年前的血夜。当冥侯看到火光中那个抱着婴儿的蓝衣女子,手中巨刃哐当坠地:“母亲...的玉佩怎会在你身上?”
萧瑟的乌金裘突然罩住颤抖的冥侯,他指尖银针在对方后颈一闪而逝:“风姑娘的幻术,还是少用为妙。”转身时却压低声音,“琅琊风氏的‘山河入画’,果然连活人记忆都能拓印。”
屋顶忽然传来瓦片轻响。白发仙的剑气如银河倾泻,首取无心天灵盖。风语旋身将少年僧人护在身后,玉骨扇展成盾牌的刹那,扇骨机关弹出千枚银针,每根针尾都系着梵文经幡。
“莫棋宣!”无心突然抓住她手腕,磅礴内力如春江灌入经脉。银针经幡霎时结成降魔阵,将白发仙逼退三步,“你的七月雪加上我的心魔引,倒是绝配。”
风语耳尖微烫,甩开他的手跃上房梁。机关朱雀的虚影在身后展开,赤羽扫过之处,美人庄的琉璃灯齐齐炸裂。纷扬的琉璃碎片中,她瞥见无心唇角笑意,恍若雪后初霁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