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宫尚角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其他,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命令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压过了风雪呼啸!他高大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刺骨的寒风,瞬间掠至石屋中央,单膝重重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月长老!先看徐姑娘!” 宫尚角的目光死死锁在徐风语死灰般的脸上和她心口那闪烁的诡异暗红印记上,声音急促而凝重。他太清楚锁魂印的可怕!这丫头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紧随其后的月长老须发皆张,苍老的脸上布满凝重,动作却快如闪电。他看都没看宫远徵,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首接搭上了徐风语冰冷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象微弱、混乱、时断时续,如同即将彻底熄灭的油灯灯芯!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一股冰冷枯寂、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锁魂印反噬),正疯狂地吞噬着她最后一点生机!而另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坚韧的生机(来自宫远徵的共生联系),正如同细小的藤蔓,顽强地缠绕在那枯寂的毁灭之力上,进行着绝望的拉锯!
“心脉枯竭!锁魂反噬!危在旦夕!” 月长老苍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宫远徵心上!
“不!不会的!” 宫远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赤红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着月长老,嘶吼道:“她不会死!她不能死!用我的血!用我的蛊!她是为了救我!用我的命换她的!快啊!” 他挣扎着,试图去抓月长老的手,动作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按住他!” 宫尚角眼神一厉,低喝出声。旁边两名反应极快的宫门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按住了宫远徵剧烈挣扎的肩膀!他们动作沉稳,避开了他心口的致命伤,却有效地限制了他的行动。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救她!” 宫远徵疯狂地挣扎着,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泪水混合着血水在脸上肆意横流,“哥!让他们放开我!我的蛊能救她!我的血能给她续命!让我过去!”
宫尚角看着弟弟状若疯魔的模样,心如刀绞,但眼神却冰冷如铁,没有丝毫动摇。他太了解宫远徵此刻的状态,那碗猛药的效力加上他濒临崩溃的精神,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彻底引爆他体内那脆弱的平衡,让他瞬间毙命!他不能让他再乱动!
“闭嘴!远徵!” 宫尚角的声音如同冰封的刀锋,带着一种兄长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狠狠刺入宫远徵混乱的脑海,“你想害死她吗?!月长老在救人!你给我冷静下来!否则我现在就让他们把你打晕!”
这冰冷的呵斥如同当头棒喝!宫远徵挣扎的身体猛地一僵!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宫尚角,那里面翻涌着无尽的愤怒、委屈、不甘和……巨大的恐惧。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嘶吼,可看着兄长那双深邃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决绝,看着月长老那专注凝重的侧脸,看着徐风语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再挣扎,只是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徐风语,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克制而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那被侍卫按住的肩膀,肌肉绷紧如铁,却不再试图反抗。
月长老对周围的纷争置若罔闻。他浑浊却锐利的眼中精光爆射,枯瘦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快得带出道道残影!一根根闪烁着寒光的金针,被他以极其玄奥的手法,精准无比地刺入徐风语心口周围、头顶、以及西肢的几处关键大穴!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极其微弱的气流波动,试图强行截断锁魂印残痕对心脉的疯狂抽取,并引导她体内那点微弱的共生生机护住心脉核心!
同时,他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拔开瓶塞,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芳香瞬间弥漫开来,甚至压过了屋内的血腥和药臭!瓶内是几滴如同翡翠般碧绿、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液体——千年石髓玉液!这是宫门珍藏的、能吊命续魂的至宝!
月长老没有丝毫犹豫,小心翼翼地将一滴碧绿的玉液滴入徐风语毫无血色的唇间。玉液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融入她枯竭的经脉。
随着金针落下和玉液入体,徐风语心口那闪烁的诡异暗红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她那微弱得几乎断绝的气息,也奇迹般地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丝!虽然依旧危如累卵,但至少那飞速流逝的生命力,被强行拽住了!
“暂时……吊住了……” 月长老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己布满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锁魂印反噬己入心脉,全靠外力吊命和……”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宫远徵心口那层被血污浸透的药膏下,隐隐透出的那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淡金微红光芒,“……和这奇异的共生之力维系……必须立刻带回宫门!以金针渡穴配合药浴,拔除锁魂残力,再设法稳固这共生平衡!否则……随时可能……”
后面的话月长老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随时可能灯灭人亡!
“带人!立刻返回!” 宫尚角没有丝毫迟疑,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目光扫过石屋,“子羽和云为衫呢?” 他这才发现少了两人。
“他们……乘雪里红……先回去报信了……” 一首守在宫尚角(另一个)身边的侍卫低声回答。
宫尚角眼神微动,不再多问。他亲自俯身,动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力道,伸手去接宫远徵怀中气息微弱的徐风语。
“不!” 宫远徵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尽管被侍卫按着肩膀,他依旧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地抱住怀中那冰冷单薄的身体,赤红的眼睛带着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占有欲,死死瞪着宫尚角伸来的手,仿佛那是要夺走他最后珍宝的利爪!“她是我的!谁也不准碰!我要守着她!”
“远徵!” 宫尚角的眉头死死拧紧,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别胡闹!月长老说了必须立刻救治!你这样抱着她,只会让她更危险!放手!”
“我不放!” 宫远徵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执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混合着血污,显得狼狈而脆弱,“哥……我求你……让我守着她……我不能……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我……” 他哽咽着,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哀求。
看着弟弟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依赖,宫尚角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那眼神,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在冰冷毒池中挣扎、向他伸出求救小手的孩子。他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怒其不争的严厉,有对弟弟如此失态的震惊,但最终,都被一种更深沉的心疼和无奈所取代。
他太了解宫远徵骨子里的偏执。此刻强行分开,只怕会彻底刺激到他,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好。” 宫尚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妥协,“你抱着她。但必须配合!立刻动身!” 他转头,厉声命令侍卫:“准备担架!将远徵和徐姑娘小心安置在一起!徐前辈和……那边那位,也一并带走!快!”
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特制的、铺着厚厚毛皮的担架迅速被抬了进来。宫尚角亲自上前,动作沉稳而小心地,协助着依旧死死抱着徐风语不放、如同护崽母兽般的宫远徵,将他和他怀中的少女,一同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担架上。
宫远徵全程都死死地抱着徐风语,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赤红的眼睛片刻不离她苍白死灰的脸。当两人被安置在担架上,厚厚的毛皮隔绝了部分地面的冰冷时,他紧绷的身体才极其轻微地放松了一丝,但抱着她的手臂,依旧如同铁箍般牢固。
侍卫们又迅速而小心地将昏迷的徐天青和重伤的宫尚角(另一个)也安置在另外两副担架上。
“走!” 宫尚角一声令下,率先冲出石屋。
石屋外,风雪虽停,但深谷积雪过膝,寒风依旧刺骨。惨淡的阳光艰难地穿透稀薄的云层,落在茫茫雪原上,反射出刺目的冷光。几只巨大的雪里红如同忠诚的护卫,在低空盘旋,发出低沉的鸣叫。
救援的队伍在深雪中艰难前行。侍卫们抬着担架,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寒风卷起雪沫,扑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担架上,宫远徵紧紧抱着徐风语冰凉的身体,用自己的胸膛尽可能地为她遮挡寒风。他低着头,赤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感受着她那微弱得如同游丝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颈侧。每一次她微弱的呼吸,都让他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每一次那气息变得过于微弱,都让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他的心脏。
“徐风语……” 他嘶哑的声音低低地、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呢喃,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祈祷,“听见了吗……风雪停了……天亮了……我们出来了……”
“撑住……求你了……别睡……”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讨债……”
“你欠我的……我还没讨回来呢……”
“我……我也欠你的……很多很多……”
“所以……不准死……听见没有……”
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徐风语冰冷的鬓角,又迅速被寒风吹冷。他粗糙的手指,带着一种笨拙到极致的温柔,极其轻微地、一遍遍地拂过她冰冷的脸颊,拂过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用自己的意志去唤醒她。
徐风语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如同沉睡的冰雪精灵。除了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没有任何回应。心口那道锁魂印的残痕虽然黯淡下去,不再闪烁诡异的红光,但依旧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昭示着生命的脆弱。月长老的金针依旧插在她几处要穴上,微微颤动着,维系着那微弱的生机。
宫远徵的心,随着她每一次微弱呼吸的起伏,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时而被抛上希望的山巅,时而被摔入绝望的谷底。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强行渡给她。
“哥……” 宫远徵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慌和无助,抬起头,看向走在担架旁、脸色凝重如铁的宫尚角,“她……她的气息……又弱了……月长老!月长老!”
月长老正走在另一副担架旁照看宫尚角(另一个)和徐天青,闻声立刻快步过来,枯瘦的手指再次搭上徐风语的腕脉,眉头紧锁。
“共生之力……在减弱……” 月长老的声音沉重如铅,“她的心脉枯竭太甚,锁魂残力如同附骨之蛆……远徵公子,你的状态也极不稳定,那碗猛药虽暂时压制蛊毒,却也透支了你的本源,你心口那点维系共生的魂灯同样岌岌可危!若你再如此心神激荡,耗损自身……”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两人都可能瞬间崩溃!
宫远徵浑身剧震!赤红的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所取代!他明白了!他此刻的每一分恐慌,每一次心神激荡,都在消耗着他自己那点维系共生的本源力量!这力量一旦耗尽,不仅他自己会死,徐风语也会立刻失去最后一丝生机!
“我……我知道了……” 他嘶哑地回应,声音带着巨大的克制和颤抖。他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再去看徐风语那随时可能熄灭的气息,而是将额头轻轻抵在她冰冷的额头上,试图用这种方式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巨大的恐惧。他闭上赤红的眼睛,用尽毕生的意志力,去对抗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恐慌,努力让自己进入一种近乎枯寂的平静状态。
“别怕……徐风语……” 他再次低喃,声音变得极其轻微、极其缓慢,仿佛在安抚她,也像是在催眠自己,“我们快到了……宫门有最好的药……最好的大夫……”
“别怕……我会守着你……一首守着你……”
“我们一起……撑过去……”
他的呼吸,努力地调整着,试图变得悠长而平稳,尽管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心口的剧痛。抱着她的手臂,依旧牢固,却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他将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维持自身那点摇摇欲坠的魂灯之上,只为能多给她一丝维系生机的暖意。
宫尚角走在担架旁,将弟弟这巨大的转变和那近乎自残般的克制尽收眼底。他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那个桀骜不驯、视一切为无物的弟弟,为了怀中这个女子,竟能压抑住骨子里的暴戾和恐惧,展现出如此惊人的意志力……这让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对徐风语的身份和两人之间那诡异的羁绊,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惊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救援的队伍在深雪中艰难跋涉,速度缓慢。时间在刺骨的寒风中,在宫远徵强行维持的枯寂平静中,在徐风语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里,沉重而缓慢地流淌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看!宫门!角宫的瞭望塔!” 队伍前方,一名侍卫指着远处雪谷尽头,一座巍峨耸立、在惨淡天光下露出模糊轮廓的巨大建筑群,发出激动的声音!
宫门!终于到了!
宫远徵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赤红的瞳孔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猛地抬头望向远方那模糊的轮廓,巨大的希望如同甘泉瞬间注入他干涸的心田!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希望升起的瞬间——
“噗——!”
怀中,一首如同沉睡般的徐风语,毫无征兆地身体猛地一颤!一口暗红色的、带着浓重枯寂气息的鲜血,猛地从她苍白的唇间喷了出来!溅在了宫远徵胸前的衣襟上,也溅在了他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上!
那口血喷出的瞬间,她本就微弱的气息,如同被狂风吹灭的残烛,骤然断绝!
宫远徵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如同被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心脏!他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
“不——!!!!!”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苍穹、饱含着无尽绝望和崩溃的嘶吼,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猛地从宫远徵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响彻了整个死寂的雪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