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
姜嫄一身公主的华丽裙装，挽着身旁男人的手，从卧室走出。
一路上所有仆人守卫都很惊讶。
王国最小的公主，竟然公开和陌生男人走在一起？
来到餐厅，索菲亚和蒂娜都在，还有坐在主位的德尔。
德尔看见姜嫄，又看了一眼她旁边的男人，笑了。
难得笑得开心，就像饥渴已久的灵魂终于餍足。
再看向姜嫄时，已经是看将死之人的眼神了。
姜嫄只是微笑着，十分有礼貌，该有的公主礼仪一个不少。
青蛙的表现也很好，除了眼神有些呆滞，是明显灵魂残缺的表现。
他已经是一个傀儡了。
吃完早餐，德尔王男按照平常的习惯，要去给还没完全死的男国王请安。
姜嫄优雅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德尔站在灯下看她，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原本的露希尔是很害怕他的，自已只要接近，她就会怕得浑身颤抖。
她才十四岁。
她从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一个让他看不懂的人了？
德尔瞥了一眼她旁边的男人。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
被青蛙妖怪缠上，她离死不远了。
他不需要去琢磨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思。
德尔淡淡收回目光：“好。”
推开老国王的寝宫门，一股浓郁药气传出。
德尔挥退了所有仆人，只剩下床上的男国王，还有他身后的姜嫄和青蛙妖怪。
男国王眼睛半睁着，眼眸是混沌的，明显处于昏迷状态。
身体不时抽动，为了避免他发疯伤害到自已，他的手脚都被铁链绑在床上。
德尔伸手，将一旁泡软的面包放进男国王嘴里：“父王，男儿来看你了。”
男国王还保留着进食的本能，不然这一年的禁锢早就饿死了。
姜嫄抱臂在一旁：“既然你如此有孝心，为何又要给他下药？”
德尔动作一僵，随即收回手：“青蛙先生，我们之间的承诺，没必要说给她听吧？”
青蛙没有回答。
德尔感觉异样，回头一看，青蛙的身上已经散发出绿色的烟雾，几乎要到他的身前。
一旁的姜嫄却像有个防护罩，不受侵扰。
德尔的神情已经逐渐恍惚。
姜嫄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给男国王下药？”
在原主的记忆中，男国王对德尔一直很好。
王位继承人，天下都是他的。
德尔也是唯一一个被男国王真正喜欢的孩子，宁愿赶走皇后也要把他带回宫。
听到姜嫄的问题，疯狂逐渐脱缰的德尔大喊：“这秃头王位已经坐得够久了！该我了！”
青蛙给他令人迷幻的螙药，而德尔承诺会其中一位公主带到青蛙面前。
姜嫄又问：“那为什么选中我成为献给青蛙妖怪的祭品？”
德尔的笑越来越疯癫：“为什么？因为你蠢！”
本该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身边就算没有侍从，也该有骑士保护吧？
但她却独自进出危险的森林，就像没人管的野孩子。
——而这都是德尔王男的安排。
姜嫄微笑：“既然这样，那你死吧。”
话音刚落，青蛙妖怪朝着德尔扑了过去。
鲜血四溅，德尔很快没了动静。
等到德尔的尸体完全冷了下来，姜嫄这才放声大喊：“来人啊，救命！”
门口的守卫推开门时，就看见蜷缩在角落一脸惊恐的小公主露希尔。
地上散布着德尔的残尸，房间中央，是浑身是血的青蛙王子。
青蛙王子扭头，目光空洞，对着前来抓牠的守卫扯起一抹苍白笑容。
青蛙妖怪被关进了大牢。
德尔王男已死的消息很快传出了王宫，男臣们聚集在议事厅：
“这也太突然了！”
“听说王子死的时候，旁边还有公主露希尔。”
“她不会是吃人的邪恶女巫吧？”
“听说她吃蛙肉！只有女巫才能吃下那么恶心的东西！”
“以后的政务该怎么办？国王还昏迷着。”
这句话一出，议事厅渐渐安静了下来。
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执政者就要从贵族中挑选。
他们心里默默分析着当前的权力局势，考虑着自已的站位。
几个可能继承王位的大贵族则各怀鬼胎，都想从这乱局中脱颖而出。
门突然被推开。
大公主索菲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露希尔，和一个中年女人。
有眼尖的认出了这个中年女人是谁：“梅娜！”
梅娜一身粗布衣，已经不复当年的富贵，但身上那股气势更胜。
她站在索菲亚身边，微微一笑：“真是荣幸，大家都还记得我。”
“女巫！”
“女巫滚出去！”
有男臣将手边的羽毛笔、纸张什么的扔向梅娜。
就如同当年。
梅娜轻抬手臂，半空中砸向她的物品瞬间凝滞。
放下手，羽毛笔和纸摔在会议桌上，发出声响。
梅娜保持着微笑对着男臣：“你不太礼貌呢。”
男臣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索菲亚出声了：“各位，请坐。”
没有人敢说话，只听见移动椅子的声音还有衣服布料的窸窣声。
索菲亚不说一句废话：“德尔王男死了，父王仍然病重，从今以后，我将主持国家会议。”
一阵沉默，连针掉地都能听清。
索菲亚又补充了一句：“有异议者请现在提出，之后以叛国罪处。”
男臣们这才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公主怎么能参与政事？”
“大逆不道啊！”
有人开口问：“索菲亚公主，您的王子快要来接您了。”
言下之意，你要嫁出去了，国家的事你怎么能管呢？
索菲亚笑：“为了国家，我决定留下来。”
另一个男臣快速回答：“留下？如果邻国震怒，两国的和平被你放在什么地方？”
姜嫄嗤笑出声：
“可以送您家的男儿和邻联姻，听说您男儿已经十八了吧？刚好是如花似玉的年龄呢。”
男臣的脸气得通红，猛地拍桌：“岂有此理！男儿怎么能送去联姻！”
姜嫄扯了扯嘴角，对他们明显的双标连反驳都觉得多余。
会议桌上一个白胡子的老男人站起来：“够了！”
索菲亚脸色稍微有些发白。
这是拜伦公爵，有着王国最大的封地，听说私兵也不少，连老国王也要尊敬他。
姜嫄伸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索菲亚的肩膀。
索菲亚定了定神，看着拜伦公爵道：“您可以选择。”
说罢她扬扬下巴，门口的仆人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拜伦公爵脸上出现一抹嘲讽的笑。
众男臣也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女巫在场，生命受到威胁，他们才不会听一个女人讲话。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拜伦公爵的身上。
姜嫄、索菲亚和梅娜在看他，男臣们也在看他。
他的立场，将极大地左右这个国家的命运。
拜伦公爵脸上挂着老头子的微笑：“索菲亚公主、露希尔公主，这不是你们的游戏。”
说罢，他抬脚，朝着会议室门口离开。
王国内最位高权重的贵族已经表态了，大多数男臣已经默默决定了自已的站位。
他们跟在拜伦的身后，簇拥着他，就像簇拥着新国王。
然后，滚烫的鲜血溅在了离拜伦公爵最近的几名男臣上。
他们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会议室外是一个长廊。
长廊的尽头，有一扇窗。
窗外一百米，是一个小小的瞭望塔，与走廊平行。
塔上，蒂娜穿着骑士衣，手臂下的肌肉紧绷。
一箭射出后再次抬臂搭箭，连一秒都不到，一百磅的弓箭已被拉满，准备射杀下一个离开会议室的人。
“有、有刺客……”最先反应过来的男臣喃喃道。
“有刺客！”他们大喊着，在一片血雾中慌乱地再次挤进会议室。
索菲亚伸出手，食指在大理石桌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别担心，是我的人。”
男臣们渐渐沉默，面面相觑。
他们这才意识到，从迈入这会议室开始，他们就走进了猎人的陷阱。
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索菲亚微笑：“国王仍在，我只是代理人，反对我，也就是反对国王。”
“从会议室中出去的，以叛国罪处。”
索菲亚嗓音轻轻的，但一字一句都带着重量。
但还是有人不怕死：“你们这是篡权！拜伦公爵他有兵！而你们只有一个女巫！”
老国王久病，王男德尔是个草包废物，属于王国的军权早就架空了。
如果会议室中男臣们都死了，那么全国必将掀起革命的浪潮。
所属的军队、民众，都将反抗她们，不死不休。
最强的女巫，巫术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制服以王国为单位的一大群暴动者。
梅娜的目光移向窗外，缓缓开口：“谁说我们只有一个？”
无数戴着黑帽的女巫现出身形，将城堡整整围了一圈。
梅娜：“现在够了吗？”
无人再敢回答，一群人挤在会议室的角落瑟瑟发抖。
“王国亡了！”不知道谁发出了绝望的预言。
这预言没有成真。
相反，王国朝着所有男臣意想不到的方式发展。
也就是：越来越好。
索菲亚“代理”掌权后，民间涌起了不少反抗势力。
但过了一段时间，民众们发现他们的实际生活和幸福感比男王统治时期提高了许多。
面包能吃饱，衣服也能穿暖。
地牢下的青蛙妖怪“亲口承认”是自已在森林中吃人而不是女巫。
行刑那天，牠被姜嫄当众绞死，化作了一滩绿水。
身穿骑士服的姜嫄翻身上马，带领众女骑前往森林，找到了残存的白骨。
安葬后各尸骨后，又亲自把这口枯井填掉。
女巫风评一点点变好，还协助管理城镇的治安，民众从一开始的恐惧，变为安心。
实打实的幸福面前，他们再也不想反抗，反而开始拥护索菲亚的统治。
姜嫄站在城堡的最高处，看着远方。
忙完了一天政事的索菲亚来到姜嫄身边：“我从没想过能走到这一步。”
她也眺望远方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姜嫄点点头：“你是这片土地第一个女王。”
索菲亚笑：“希望不会是最后一个。”
“永远不会。”姜嫄声音在风中飘向远方。
……
……
【本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