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兴镇,街边路摊。
阿诺等人分坐矮桌西方,吸溜着碗里清汤寡水的宽面。
虽味道一般,但阿诺等人却是吃的狼吞虎咽。
慕玄客倒是没有动筷,只闭目禅定着。
其实他吃不吃东西都行,吃东西也只是掩人耳目和怀念下味道。
另一方。
面摊旁停靠的骡车上,刘二柱挨着母亲棺木抱膝而坐。
闻时入耳中的吸溜声,以及飘入鼻息的面香味。
他舔下嘴唇,干咽口唾沫。
眼睛瞟向吃面的阿诺等人,又紧忙收回,犹豫着摸了摸塞着铜钱的布腰带。
吃碗面应该没事吧。
现在有骡车替着脚力,想来没两天就能到鐘州城。
到时若能早些找个活计,身上的三十文钱也就够用了。
低眉思虑二三。
他终是下了骡车,忐忑着走向炭炉锅旁煮面的小贩。
“来碗汤面,最…最便宜的…”
刘二柱难为情的说道,黑瘦的脸上此刻似有一抹不太清晰的红晕。
炉锅旁。
初长绒须的小贩,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搅动锅里的汤水。
虽察觉摊前来了客人,但他也没打算抬眼去瞧。
“里面坐吧…”
小贩有气无力道,似是没睡醒般。
刘二柱闷不做声的走进面摊,寻了张没人的矮桌坐了下来。
此时!
与他相隔一张矮桌的阿诺,端起桌上海碗将里面的面汤一饮而尽。
随即海碗放桌,胡乱抹擦了一把嘴。
“舒坦!”
他眼睛瞧向对面闭目禅定的慕玄客。
见慕玄客碗里的汤面纹丝未动,他舔了舔嘴唇咧嘴笑道:“师傅!咋不吃呢,可是不合胃口?”
慕玄客眼睛不睁。
淡淡说道:“想吃就吃,为师不饿…”
“嘿!那弟子可就不客气了。”
阿诺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的将慕玄客身前的汤面给端了过来。
嘴里还嘀嘀咕咕道。
“师傅!”
“主要不是弟子嘴馋,是您不吃不得浪费了,这可都是咱花钱买的…”
“噗嗤!”刚吃好的小兰莞尔轻笑:“哥!前辈又没说什么,你哪得需要解释这么一大堆?”
“礼多人不怪嘛,省得师傅他老人家误以为咱不孝敬他。”
说笑间!阿诺吸溜吸溜的,把一碗汤面给吃的滴水不剩。
“嗝…”
一个饱嗝打出。
他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随即起身道:“走吧!时候不早,趁着天没黑咱早些找家客栈住下。”
“哥!等会儿吧,那位大哥还没吃完呢。”小兰回头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刚扒拉两口汤面的刘二柱。
“等他干啥?”
“吃面的时候不早些下来,这会子倒要大家等他了。”
阿诺满面不悦的说道,对刘二柱掐他一事仍有些耿耿于怀。
“等等吧,不急一时。”慕玄客眼睛不睁的说道。
阿诺虽不情愿。
但也没忤逆慕玄客的意思,只气哼哼的坐回了矮凳。
刘二柱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先。
所以此刻也没多说什么,只把头埋低几分,加快了些吃面的速度。
不多时。
他将面汤饮尽,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来到慕玄客等人身旁说。
“我吃好了,咱们走吧…”
慕玄客缓缓睁开眼睛,起身道:“走!找家客栈住下。”
阿诺拉着脸起身,斜看刘二柱撇了下嘴。
随即!
他与刘二柱分别结算完面钱,继而坐上骡车,挥甩起手中的小短鞭。
啪!
“驾…”
……
安兴镇不大,但客栈倒有好几家。
只可惜!
没有一家愿意接待慕玄客他们,嫌弃他们带着两口棺材晦气。
“呸!”
阿诺耷拉着脸从客栈里走出,站在门口往地上啐了口浓痰。
“师傅!他们不让咱住,说咱带着两口棺材晦气。”
阿诺来到骡车旁。
他话刚说完,小兰与徐文生便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们齐刷刷的看向慕玄客,心里猜测着他会不会像当初一样杀人强住。
然而!
慕玄客也并不是动不动就杀人,普通人家哪值得他动不动就亲自出手。
“不让住算了。”
“趁天没黑继续赶路,路过村落时问问能不能借宿一晚。”
“行!那咱走…”阿诺点头应承,坐上骡车挥起了小短鞭。
啪!
“驾…”
……
槐荫村!一座临山靠林,挨着山边土路的小山村。
全村十多户人家,家家以种田砍柴为生,过的不算富裕。
此时月轮初升,漫天星斗点缀虚空。
中年樵夫何大山家的主卧里,奢侈的点燃了一盏油灯。
夫妻俩举着油灯,借助微弱的光辉,打量着眼前半人高的梳妆台。
古朴的红木架,椭圆的铜镜。
镜中倒映着何大山和妻子张氏憔悴的面容,以及朴实的衣着。
“当家的。”
“这玩意真是你从山上捡的?不会是你编瞎话唬弄我,实际是偷的吧?”
张氏满脸怀疑的看着身旁丈夫,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
怕丈夫偷东西被查到,抓去挨板子。
“我是啥人你还不清楚?我哪会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真的?”
张氏目光带着一丝怀疑,上下肆无忌惮的审视着丈夫。
何大山眉头一皱。
“啧!你瞧你,说实话你又不相信。”
“真是捡的,后山林里捡的!不信你可以问问狗剩,我发现这玩意时他就在我身边呢。”
瞧丈夫说的信誓旦旦,张氏相信了几分。
主要夫妻多年,她对丈夫的人品还是有几分确信的。
“你说!这么好的东西,咋就给扔山里了呢?”
“我哪知道!说不得是哪家子财主买了新的,旧的这个就给扔了。”
张氏咂吧着嘴摇头。
“不像!这么好的铜镜值不少钱呢。”
“人家就算再有钱,也该是當掉,哪会扔到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瞧婆娘这不信那不信的。
何大山腰身一首,索性说道:“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我就抬出去扔了,省得你疑神疑鬼的。”
“别啊!要扔也明儿扔,先让老娘稀罕一晚上。”张氏说着搬来了一张矮凳,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轻柔抚摸着梳妆台的边架,眼睛里的稀罕藏都藏不住。
“多好的木头,多好的铜镜。”
“咱庄户人家哪用过这好东西,就算种一辈子地,怕是也买不起这边边角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