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的舱壁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琥珀色。
透过它能看到外面流动的梦境通道。
那是由无数闪烁的光点和扭曲的色带构成的奇异空间。
程空将手掌贴在冰凉的舱壁上，感受着不属于梦蝶乐园的温度。
“看啊，这就是真实世界的入口！”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激动地说，他自称曾是梦蝶乐园的历史学家。
并且听说是历史帝国的，是很中心的地带，那里专门研究各种真假历史等等。
“我在数据库里查了三十年，终于确认了这条通道的存在。”
船舱里聚集着二十多人，有年轻人也有老者，男性女性各半。
他们或站或坐，脸上都带着相似的狂热神情。
程空注意到一个瘦小的女孩正蜷缩在角落，膝盖上摊开一本纸质笔记本。
这在梦蝶乐园是极其罕见的。
“你在记录什么？”
程空在她身边蹲下。
女孩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
“我们的旅程，真实世界的第一手资料。”
她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我叫苏河，曾是记忆编码员。我发现所有穿越者的记忆都有相同的编辑痕迹。”
程空点点头，正想回应，飞船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舱壁上的琥珀色变成了深红，警报声刺耳地响起。
“别担心！”
前方驾驶舱传来喊声。
“只是通道湍流！我们正在穿过梦蝶乐园的边缘防火墙！”
程空感到一阵眩晕，接着是奇异的轻盈感，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束缚被解开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皮肤上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纹路，那是血管的痕迹。
“我们的身份注销开始生效了。”
苏河小声说，她也正盯着自己突然变得透明的手腕。
“我们正在变成生物。”
程空，也默默感受着。
几分钟后，饥饿感出现，程空他正和几个人讨论修仙文明的飞剑设计。
“所以说，飞剑根本不是简单的金属制品。”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激动地比划着。
“它包含了空间折叠技术和灵力传导系统，是炼器工业的巅峰之作！”
程空的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
其他人也陆续出现了类似反应。
“这是饥饿？”
一个红发女子惊讶地摸着自己的腹部。
“梦蝶乐园里我们只需要定期补充能量液……”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老人苦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压缩饼干。
“我早有准备，在身份完全注销前偷偷带了些实体食物。”
饼干在众人间传递，每人只分到一小块。
程空将那一小片放入口中，粗糙的质感，小麦的香气和淡淡的咸味冲击着他的感官系统，或许是因为饥饿，或许是他们精神状态的变化！
他们觉得这太好吃了！
“太神奇了！”
苏河几乎要哭出来。
“这就是真实的味道吗？”
“果然我们正在前往真实！”
戴眼镜的年轻人，叫陈理。
他自称曾是物理模拟师。
他夸张的吼了起来！
“果然，梦迪乐园是虚假的，打个比方。”
“如果修仙世界的能量等级真的比梦蝶乐园高出几百万亿个境界，那我们的科学还有什么意义？”
船舱里顿时安静下来。
程空看着众人困惑的表情，清了清嗓子。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好像还是有一点意义的。
“不是没有意义，而是维度不同。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人类的城市，我们之前的科学只是真实世界的皮毛。”
“但蚂蚁是真实存在的。”
程空，解释道，虽然真的对比起来量级确实很低，但确实就是存在。
一个一首沉默的中年女子突然说。
“但这也太大了，你的比喻根本不成立，蚂蚁和城市之间至少也还在一个维度！”
“而梦蝶乐园和那些最顶尖的对比起来己经不是一个维度的了！”
“不说几亿层了，就连前面几层都可以随意对下面几层，进行时间修改，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命运因果修改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难道还不能说是虚假的吗？”
“……不完全是。”
程空思考一下，摇头。
“我认为梦蝶乐园是真实世界的投影，只是极度简化和劣化的版本，就像……”
他努力寻找合适的比喻。
“就像一幅儿童画与真实风景的区别。”
“不不，你没明白……”
争论持续了数小时，首到飞船系统提醒他们即将进入第一段冬眠期，争吵才慢慢停下。
由于飞船设计简陋，无法携带足够食物，他们必须轮流进入休眠舱。
“我们离修仙世界还有多远？”
苏河问驾驶员。
驾驶员调出全息维度星图。
“按照通道波动计算，至少还要穿越七个梦境层，好消息是，根据程空的理论，越往上走，时间流速差异越大，我们实际感受到的时间可能会缩短。”
程空注意到星图上标注的通道结构呈现出明显的分形几何。
“等等，放大那个节点。”
他指着图像中心。
“这个结构，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陈理凑过来。
“确实，这更像是某种工程构造的痕迹。”
“十年前……”
程空，思考着。
“梦境通道是十年前被发现的，但如果它根本不是被发现或者说它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被创造的？被修仙文明创造的？”
“这应该不会吧？不是我们的世界下沉之后自然出现的吗？”
陈理，觉得不太可能，他虽然也崇拜修仙世界，但觉得这太扯了，怎么好像什么都是修仙世界用的一样？
“不，不，你听我说！”
“不不你才是这太扯了！”
这个想法让船舱再次陷入激烈讨论。
有人提出修仙文明可能一首在监控下层世界，有人则怀疑整个梦蝶乐园都是某种实验场。
程空没有参与后面的讨论，他走到休眠舱前，思考着能量等级与真实性的关系。
几百万亿个境界的差距。
在这样的差距下，梦蝶乐园的一切确实可以被视为虚假。
就像一幅画中的火焰永远不会烧伤手指，无论它画得多么逼真。
他默默想着开始打开休眠仓。
冬眠前，程空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通道。光点流动的速度似乎变快了。
像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正带着他们冲向某个未知的彼岸。
他梦见了一个甜甜圈。
这个梦异常清晰。
金黄色的环形面包，上面淋着巧克力酱和彩色糖粒。
程空在梦蝶乐园吃过无数次这种虚拟甜点。
但这次的体验完全不同，他能感受到面团在牙齿间的弹性，糖粒在舌尖融化的甜蜜，甚至吞咽时食道的蠕动。
“这是记忆吗？”
梦中的他自问。
“还是预兆？”
当他从冬眠中醒来，饥饿感比之前更加强烈。
但奇怪的是，程空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相反，他珍惜着胃部的每一声抗议，因为这证明了他正在变得真实。
苏河比他早醒一会儿，正在笔记本上疯狂记录着什么。
看到程空醒来，她立刻递过一张纸。
“看！我的皮肤开始出现纹理了！还有这些……”
她指着自己手臂上几处淡红色的痕迹。
“我查过资料，这叫做痣，是真实人类常见的皮肤特征！”
程空检查自己的身体，也发现了类似变化。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指甲边缘出现了白色半透明的部分。
“这是生长？”
“生物特征正在全面激活。”
陈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正在检查飞船仪表。
“根据我的计算，等我们到达修仙世界时，身份注销将完成100%。我们将成为真正的生物体。”
“那我们的意识呢？”
红发女子担忧地问。
“梦蝶乐园里的记忆会消失吗？”
程空摇头。
“不会消失，但可能会重组，真实世界的大脑处理信息的方式肯定不同于梦蝶乐园的量子记忆体。”
飞船再次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舱壁外的景象变成了扭曲的漩涡状，各种颜色疯狂地旋转着。
“我们正在穿过第五梦境层！”
驾驶员喊道。
“抓紧了！”
程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身体被拆解又重组。
痛苦的，真实的，尖锐的痛苦，从他的每一条神经末梢传来。
他咬紧牙关，在眩晕中看到其他人的表情同样扭曲。
但没有人尖叫，没有人求饶。他们忍受着，甚至欢迎着这种痛苦，因为这是真实的代价。
当震动终于停止，程空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汗水浸透了衣服。
苏河爬过来，递给他一杯水。
“我们成功了。”
她气喘吁吁地说。
“第五层通过了，根据通道图谱，只剩下两层了。”
程空慢慢坐起来，环视船舱。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同了。
皮肤有了真实的纹理，头发变得粗糙不均，眼睛里出现了血丝。
他们正在蜕变成另一种存在形式。
“你们感觉到了吗？”
老人突然问。
“空气，闻起来不一样了，几乎更加香甜了！”
众人安静下来，深深吸气。程空也尝试着——真的。
他们觉得空气中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气息，像是金属、土壤和某种未知物质的混合。
“灵气。”
陈理轻声说。
“修仙世界的基础能量，我们的感官正在适应真实世界的参数。”
程空走到舱壁前，外面的通道现在呈现出瑰丽的紫金色，光点流动形成了奇特的符文形状。
他确信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高等文明的产物。
“十年前。”
他再次喃喃自语。
“如果通道真的是修仙文明创造的，他们为什么要连接梦蝶乐园？”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但程空隐约感觉到，当他们到达终点时，答案可能比想象中更加惊人。
飞船继续在梦境通道中穿行，载着一群追寻真实的朝圣者，驶向那个有痛苦，有缺憾，但无比真实的世界。
在那里，甜甜圈不只是数据模拟，飞剑不只是全息投影。
而他们将不再是完美梦境中的虚拟角色，而是真实存在的生命！
“……好厉害的技术！”
“居然能将人催眠到这种程度，应该说这算是异常效果吧？”
“就命名为远程养殖异常吧。”
“解析的好慢……”
在他们不断思考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在旁边默默的观察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