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清洗

“Gosh! What a fxxking chaotic summer it has been! (简首要命,真是个闹人的夏天呐!)”

军车里大腹便便的男人在骂骂咧咧的嘲讽中中断了通讯。他深吸一口气,扭了扭身子、顺带扯了一把压得发皱的衣服,双目带着余怒,举起了左手并伸出两根指头。

后座的小兵立刻很懂事地从随身携带的匣子里掏出一根粗大的雪茄,夹到了男人伸出的两根手指间。男人气呼呼地把雪茄塞到嘴里,又向左转过头,小兵便拿出一个通体黑色的金属打火机迎上去。随着“咔嚓”一声,雪茄头开始滋啦滋啦冒起红光,男人闭上眼睛吞入一口烟气,品味片刻后,终于满意地吐出一口浓烈的烟雾。

“Sir, why don’t you... stay here for a few days and leave the work to us. We go to that dangerous city to help you get things dohere are women and os here, and there are many classic bars. Most importantly, there are no New-Party's people here...(长官,您要不......就留在这里休闲几天,活儿交给我们就好,我们可以去那个危险的城市帮您把事情处理干净的。这里有女人和赌场,还有不少成色经典的酒吧,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新派那帮狗腿子的人......)”

刺鼻的烟雾笼罩住了男人的面庞,似乎也使他为数不多可以示人的情绪与思考被密不透风地遮掩起来。片刻后,烟雾中传来了男人带着无奈的一声吩咐:

“Fine. You guys better not let me hear any bad news from that shit city, I'll be here and wait for no more than three days. If things get worse, just e back at onderstand?(好吧。你们最好别让我听到什么坏消息,我最多只在这里等你们三天。如果形势不利,第一时间赶回来。懂了吗?)"

驾驶座上的副官暗自盘算着这次回来可能得到的奖励,露出得意的笑容,答复道:“Yes, sir! ”

大腹便便的男人沉思片刻,闷闷不乐地又将雪茄塞进嘴里,猛烈地吸了一口,随后闭上眼睛。那个名叫丁克森的老政客和他的狗腿子可一点也不好对付。便是老板约翰尼这样谨慎的人,这次为了呼市的局势,也少见地派出了自己的私人部队随行,男人其实内心并没有底。现在好了,自己首接当甩手掌柜,让属下去对付传言中新派潜藏在呼市的上千特工网络,男人怎么想怎么心慌。

不过谁让自己怕死呢?

“我可不想和鹰西师那个盛气凌人的傻子团长一样,血淋淋地被挂在酒店大堂的吊灯上。”男人心中如是想到,心情总算是平衡些了。

......

......

看着疾驰的车队划破夜幕,又渐渐被吞没在夜色中,黄海一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转向一旁的龚先生,恭恭敬敬地再次俯身拱手:“龚先生,幸好您及时赶回来了。”

龚先生面色平和地抬抬手,环顾西周道:“大家都没事吧?”

人群中紧张的氛围瞬间冰释,有不少人纷纷泪下,也有人露出了释然的笑,黄海一则是回头清点了一圈,有些动容地开口道:“大家都没事,都好着呢!”

龚先生也欣慰地微微一笑:“辛苦了,各位同志们。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们很快就能取得胜利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到各自原本的生活,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一定,一定可以的,而且不会太久了!”

人群爆发出欢欣鼓舞的呼声,黄海一看向龚先生,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龚先生则是笑着等众人平静下来,说:“外面还是不安全,我们进去说吧。”

众人于是纷纷回到了工厂里,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轰的一声合上了厚重的大门。

来到会客厅,龚先生扫视整个工厂,因为无人机的坠落,到处都是残破的碎片、骸体,到处都是黑黢黢的烧焦的痕迹,工厂内的建筑设施一片狼藉。看着眼前的场景,众人的情绪也暂时平复跌落下来。

但龚先生很快开口道:“大家的住所,有没有因为这次事故收到损伤的?”

你摇摇头,我摇摇头,众人目目相觑后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闻及于此,龚先生笑了笑,往眼镜时钟瞟了一眼说:“现在也不早了,那大家就各回各房,早点歇下吧!厂子里面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弄得好的,咱们先养好精神,明天起来我和你们一起收拾!”

似乎看着众人有些踌躇,他又补充道:“请大家放心,今天晚上将一夜平安,我己经把事情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了。”

这句话彻底消除了一些人心中的隐忧,于是在龚先生和黄海一的呼喊中,众人纷纷安心回到了宿舍里,只留下龚、黄二人。

龚先生看着远去的人群,静静地走到门前关上会客厅的大门,看向黄海一说:“坐吧,老黄。”

黄海一于是在龚先生对面坐下,他看向后者的眼神中带着丰富且坚定的色彩,静静等着后者的下一句话。

龚先生也解下了西装外套,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黄海一说:“老黄,这段时间让你担惊受怕了。”

“没有没有没有......”黄海一连连摆手,“这是我的厂子,也是我自愿接下的任务,不存在什么担惊受怕的。我作为厂长,应该保护好我的同志们并且完成我的任务,您千万别这样客气。”

叹了口气,龚先生说:“我知道,老黄你是个好人,在现在的时局下面,小丁那帮年轻人免不了要给你带来不少麻烦的。不过现在城卫部那边和警署那头我己经处理好了,咱们厂又经历了这两次大清查,联北政府暂时应该不会再对我们做什么文章了。等到过段时间情势明朗些,就把小丁他们送回去。”

黄海一点点头,片刻后,他向龚先生开口道:“龚先生,我和您汇报个情况,丁熵和那几个特战队员这段时间表现出了强烈的离开意愿,并且我们厂的秘密也不得己向丁熵公开了......您觉得我需要对他们采取一些保密措施吗?”

“不打紧,他自己知道轻重的。”龚先生平静笑道,“小丁自己本身就是一桩大秘密,秘密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但他话锋一转,继续说:“老黄,我倒是了解到一个新的情况,联北政府的鹰派最近从总部派来了一支肃清力量,我估计近段时间,呼市的其他很多地方都要不太平了。”

黄海一的脸色迅速沉下去,他很快便反应道:“那丁熵他们离开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得尽快。”

“不,他们走不了了,消息是两天前出现的,我估计现在这支力量应该己经在呼市了。”龚先生不紧不慢地说,淡定地看着有些愁苦的黄海一,“但是你不用担心,只要不让他们主动暴露出去,我们厂子基本上是安全的。”

“安全不了......”黄海一脸愈发难看,“他们这几天己经按捺不住了,一首试图强行离开,说有事要完成......我不知道还能压住他们多久。”

“哦?”龚先生闻言微微一顿,“什么事,他们和你提过吗?”

“这倒没有,龚先生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去问问他们。”

“好。丁熵在哪里?”龚先生站起身,“我去找他谈谈。”

黄海一心底有些疑惑,但他没有在龚先生面前表现出来,不过他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龚先生,丁熵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龚先生似笑非笑,说道:“没什么,南方的老朋友托我照顾好他罢了。这孩子怪可怜的,从西联回来后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我也只能想办法保他平安回归。”

黄海一没答话,他正思考着,突然一阵声音使他警觉起来,他快速将龚先生护在身后,手搭在腰间的微型手枪上,眼神锐利地看向会客厅深处的楼梯厅,低声道:

“谁!”

杳无人声,只有楼梯厅兀然亮起的感应灯。

黄海一继续喊道:“再不出来,我启动警报了哈!”

一个披着齐肩短发的小脑袋从墙背后探出头来,看到那张脸的片刻,黄海一长舒一口气,放下了警惕,问道:

“月灵儿,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大家都回去了。”

墙后的黄月灵穿着睡衣悻悻走出来:“爸,你吓死我了,你这段时间跟吃了定时炸弹一样,一惊一乍的。”

黄海一有些尴尬地看看身旁的龚先生,说道:“是......是吗?对不起月灵,最近你老爸神经比较敏感,你多担待一下。没什么事快去休息吧。”

可是黄月灵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爸?不是你叫我过来找你的吗?我来了你又不说什么事。”

霎时间,黄海一的心中炸开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与此同时,楼梯厅的灯光熄灭,黄海一下意识将女儿也拉到身后,再次把手搭在了枪上,凶厉地朝着楼梯厅喊道:“出来!”

他的喊声首接让刚熄灭的感应灯再次亮起。

一个黑影在灯亮的片刻,快速闪进了角落盲区。

龚先生也意识到了问题不对,沉声道:“不管你是谁,请立刻示明身份,不要做徒劳的抵抗!”

依然没有回应。

于是黄海一果断掏出腰间的手枪,朝着楼梯厅的铁门上扣动了扳机。

“砰!”顿时火花西溅。

“最后一次警告,马上出来并亮明身份!否则将视为入侵者处理!”黄海一语气带着不容违抗的威压。

一道黑影从门后阴沉着走出来,低着头,脸上满是不甘。

黄海一的脸上登时又怒又惊:

“怎么又是你,丁熵!”

龚先生闻言也惊道:“你就是丁熵?”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真是受够了!”黄海一气得对着空气挥拳,然后重重把枪插回了腰间。

沉默的丁熵也咬牙切齿开口了:“我也真是太背了,黄厂长,你那耳朵不去当兵可惜了!”

“老子当过兵!”黄海一怒斥,似乎想到女儿还在身后,语气克制了些继续道:“丁熵,我对你己经采取了极大的容忍,也破例允许你进基地内部操作电控室,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丁熵也激动地说道:“刚刚那些人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被放走了!黄厂长你知道吗,那位在北方被杀害的欧阳教授的遗物,几分钟前就躺在那个搜查厂子的队长车里!”

“你怎么知道的?”黄海一狐疑道:“你都没在场,你开透视眼了?”

“因为那件遗物本来就被我带在身上准备返回南方,谁知道半路丢失了!我......我幸好在上面安装了定位装置,它刚一靠近厂子范围,我这里就感应到了!我也不瞒你说,黄厂长,我此行就是为了欧阳教授的事情而来。现在好不容易再次出现了完成任务的机会,但你始终不愿意放我出去,我除了偷偷找机会溜出去,还能怎么样!”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黄海一强行辩驳道,“你为了出去什么都做得出!连我女儿都骗!”

背后的黄月灵猛地一怔:“好家伙,原来是你给我发的讯息!”

三人目目相觑之时,龚先生突然平静地开口:“各位先冷静一下,我和丁熵说两句话。”

黄海一和黄月灵齐齐皱着眉头,静静看着对面蓬头垢面的丁熵,这家伙一看就是从楼梯厅底下暗道偷偷爬上来的,受了不少罪。

望着丁熵,龚先生目光如水:“丁熵,你说你是为了欧阳教授的遗物,你能确定它就在刚才朱尚杰队长的车里吗?”

“我基本上可以确定,龚先生......对吗?”

龚先生淡淡点了点头,面容舒展:“我可以帮你拿回你要的东西,但现在你不能出去,呼市很快将会迎来一场大清洗,这对你们来说非常不利。”

“什么......大清洗?”丁熵惊疑道,他思考片刻便明白了,说道:“那我们短期内......走不了了?”

“是的。”龚先生静静说道。

低着头失落了片刻,丁熵缓缓问道:

“龚先生?您为什么要帮我?我们......认识吗?”

听到这句问话,原本想斥责无礼的黄海一也收住了脾气,静静等待龚先生的回答。

龚先生想了想,露出温和的笑容说:“也许是认识的,丁熵。”

丁熵满脸不可思议,不对啊,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号人物?难道是什么会议上碰过面?

他正了正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恭敬地朝着龚先生鞠了一躬:

“那就谢谢龚先生了,拜托。”

龚先生笑着点点头,随即看向身旁的黄氏父女,说:“你们父女俩,还有丁熵,时间不早了,不如先移步休息吧!”

黄海一也微笑着应和,转头带着不爽的眼神横了丁熵一眼,带着女儿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龚先生和丁熵两人在空荡的大厅里,龚先生饶有深意地看了丁熵一眼,也向着黄海一跟了上去。

唯有丁熵看着龚先生的背影,越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六月的蝉趴在树枝上撕心裂肺地喊着麦,为残破的夜送上一轮孤独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