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暴露了，程晨！”
发出这声急切的呼喊的声音的是伊，她看了看窗外闪烁的作战灯，又转头看向正在收拾工具的程晨，眼神中充满了焦急。
“我知道。”程晨迅速收好了自已用于开锁的工具和计算机，起身道：“现在我们要从楼下突围应该是不现实了，但我们可以从楼上先和他们拉锯一下，削弱包围力量，然后伊你带着老丁往楼上走，看看能不能在楼顶寻求转移逃脱。”
“那你——？”
程晨看着伊的眼睛点点头，说：“关键时候，该做的还是得做，别废话了，我们人数不多，往楼下射击！能打死打伤几个算几个！”
伊愣了一下，眼神也渐渐变得坚毅，仿佛某种决心在心底燃烧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丁熵：“老丁，你怎么样？”
“我没什么事，我可以和你们一起阻击敌人。”丁熵摸了摸被烫伤的一捋头发站起来，拿起了手中的枪。
伊正要站起来，她看了看膝盖下压制着的奄奄一息的王勔，又问道：“程晨，他怎么办？”
“把他身上东西收走，没价值的就和他一起留在这里。我们的任务是护卫丁熵，他们‘联北’伪政府的派系斗争和我们没关系。”程晨一边射击一边说。
“是。”伊将王勔拷上，然后搜起了王勔身后的背包。但她发现王勔此时竟然不反抗了，而是安静地让伊将背包取下来，伊结合之前的细节，顿时感到不妙，随即低声喊：“程晨，老丁，小心点，这包里可能有炸弹！”
其余两人一听，立刻也明白了伊的意思，迅速向远离背包的方向移动了几米。程晨想了想便又说：“伊，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我们不必要和他一起陪葬在这里。王勔的背包就不搜了。”
“程队，但是之前我在呼市取到的物证被王勔搜走了，还有我的通讯器，应该在这个背包里。”
程晨反应很快，稍作思索便说：“老丁你过来我这里，继续射击；伊你去老丁的位置保持压迫，我来扫描和解除背包的引爆装置和搜索背包。”
程晨的背包里配备的是曾经国内最高科技巨头、现在被规划入国防体系的H集团制造的二代光量子计算系统，在密码破解、算法实时生成和物联集成规划上具备国际领先性能。伪联北政府和西联本部曾多次下令盗取或破坏这套系统的技术，然而面对伪联北政府和CISST的多方渗透和破坏、以及自身战略上的几次重大失误，国家仍然将H公司及其关键技术置于严密保护之下，特务的破坏行动也从未成功过一次。
很快，王勔背包的自毁系统被程晨的计算系统成功解析。程晨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成了，我现在开始搜查背包。”
丁熵朝程晨的方向瞟了一眼，只见不一会儿，程晨身边和王勔背包旁多出来了一片眼熟的绿色叶片。
这时只听见楼下的枪声似乎稀疏了一些，然而楼梯间却响起了令人不安的枪响回声。几乎同时，远处楼梯上的伊低声喊道：“程晨！敌人上来了！我们该撤了！”
“撤！”程晨收起了设备，把一个强制性控制硬盘插在王勔的背包里，并将自已背上的背包摘下，说：“丁熵，这东西背上！如果你们也被围，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把你的手指按在设备的启动键上，它会在十秒钟后自毁。其他情况下，尽可能保护好它，知道吗！”
丁熵愣了半秒，咽了口唾沫，问道：“程晨，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你一个人在这里估计也拖不了多少时间的。”
程晨默不作声地收拾完王勔的背包，沉重地笑了笑，说：“有份大礼，一定要我来送给他们的，这活儿你们干不了。别废话，把手伸过来取个指纹，然后拿上你的东西赶紧往上逃。”
丁熵将右手大拇指按在了程晨背包的启动键上，随着启动键变成绿色，程晨才释然、又像是诀别一般长舒一口气，将背包挂到丁熵手臂上，用坚定的眼神看了丁熵一眼，什么都没说，接着将刚刚从王勔那里搜到的东西交到丁熵手上。
只是丁熵接过东西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有些疑惑地望了望程晨，又望了望地上。
“怎么了？”程晨看了看丁熵手里的绿叶外观的通讯器，问道。
“程晨，你刚刚从包里只搜到这些吗？”丁熵语气有些焦急。
程晨点了点头：“对，只有这个，应该是你们的通讯器之类的。剩下的只有一盒方糖、一小盒速溶巧克力粉和一个王勔的个人身份识别机。”
“丁熵！咱们得走了！敌人上到二楼了！”一旁的伊突然从楼梯边缘探回身子喊道。
“知道了！”丁熵向程晨投来一抹真挚的谢意，伊也望向程晨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楼上静步赶去。
大楼外的枪声已然停息了，只剩下远处细弱得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和惨叫声。在这寂静的黑色墨水包围中，程晨只听到伊的最后一声呼唤：
“程晨，保重。”
他撇了撇嘴，从身上挂载的随身防弹衣里面摸出一片长条形纸片形状的金属壳，将金属壳展开，又把旋钮和插鞘拧开，然后静静地面对楼下独自倚坐在了楼梯边上，右手里紧紧握着展开的金属壳，左手则撑在地上、一边攥着王勔的背包。
“诶，王先生，我和您看起来都要死了，您现在还要说不害怕吗？”
穿透浓黑的夜幕，程晨突然向背后被铐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王勔问道。
程晨身后只传来一声冷笑，其余什么回应也没有。
他笑了笑，感慨道：“王先生，要是我们人手再多些，我还真想把您这样捆回去。您可是我们局里的大人物。”
王勔冷哼一声终于说话了：“一帮自以为是的傻子，只会瞎放狠话。”
程晨并不觉得被冒犯，他听着楼下渐近的脚步摩擦声，说：“其实我们想抓的，主要还是您的上司。说实话，要不是您杀了我们那么多同志，总部并不觉得您是个罪大恶极之人。起初我们甚至有策反您的想法。”
“真有意思......还策反我？想得挺美啊......”王勔笑了。
“王先生，问您个问题吧。”
王勔躺在地上，苦笑几声：“问。”
“您其实和您的上司丁克森，不是一派的吧？”
随着程晨这句话一出，黑暗中，王勔的表情明显僵硬下来，随后，他闭上眼睛，抿着嘴说：“那又怎么样？”
“这意味着，您可以瞒着他，干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勔又是一声冷哼，道：“小兄弟，对我了解挺深入嘛。”
程晨正了正表情，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我们有共同的利益诉求。”
这句话落下，只见王勔忍着痛却哈哈大笑，笑声吓得一层楼下的包围小队都霎时间停下了脚步，差点擦枪走火。接着他说：“没想到是想利用我啊......好啊，你说说，两个死人之间有什么共同的利益诉求？一起留全尸？”
程晨却认真地说：“王先生，我想您也不希望CISST完全掌握新派吧？”
王勔摇了摇头，笑着说：“那又怎么样？我只是不想他们得到那块石头！我有什么错呢？”
“王先生，那就足够了。”
只见程晨脸上全然没有插科打诨和行将就木之人的不逊和木然，而是突然单手弹开了右手金属壳上的插鞘、朝着楼梯之下猛然掷去，片刻之后，单薄的金属片在一层楼之下掀起了剧烈的气浪和冲击，爆炸声把整栋楼的楼道灯都点亮了。
而程晨则闪电般起身，将王勔的背包从楼道窗口也丢了出去，随即强行拉起手脚还汩汩流血的王勔朝着楼上冲去。就在两人冲进楼梯拐角的一瞬间，王勔的背包还未落地便在空中剧烈炸开，在楼下警戒的一支小队躲闪不及、被炸得人仰马翻。响声像是呼市今夜的第三声礼炮，再次向着四面八方冲刷而去。
“王先生，威力可以啊。”程晨一边大喘气一边看着楼房外的火光说。
王勔没有说话，他忍着剧痛颠簸着向上爬。
楼下，护卫一队的王宁带着队伍闻声而至，看着眼前冲天的火光和漫天烟尘，王宁攥紧了拳头，下令道：“扈林，你带着一小组冲进大楼快速追踪、进行抓捕，其他小组随组长带领封锁街区！务必赶在二队前面拿下王勔！”
护卫二队的战斗力量和纪律性在呼市鹰派内部是出了名的，和护卫一队并不相上下，队伍很快有序且迅速地行动起来。
王宁站在烟尘之中，抬头望着灯火昏暗的小洋楼，心里正盘算着什么，这时后面突然跑来一个队员说：“大队长，刚刚在东边一里路的地方的垃圾箱里发现一具尸体，高度疑似王勔的助手董玉，我们从他身上发现了一块普通的手表和一些特种设备，但枪支不知所踪。”
“是吗？什么手表？”王宁问道，队员随即将手表递到了王宁手中。王宁满脸质疑地看了看手中的表，翻来翻去，愣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不满地问身边的队员：“对过时了吗？”
“对过了，时间没问题，和标准时间一样准，一秒不差。”队员说。
“那就奇怪了，难道就是一块手表？他们干这行的怎么还需要带手表呢？”王宁疑心满腹，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他想了想，扭动了手表侧面那颗调时间的旋钮，但手表的指针并未发生变化。王宁一连正反方向扭了几圈都是一样。他一气之下，狠狠地将旋钮往里按了下去。
频道内此时传来了报告：“大队长，昭君路街区西北网格出现了异常情况，我们有两名队员一分钟前失联了。”
“什么？”王宁顿感心中不安，他连忙朝频道中喊：“四组五组，你们调集街道北边的人手去看看，必要时提供援助。”
“是。”
“是。”
安排完这些，王宁心中的不安感稍稍减轻了些，他的心脏很快又被一组抢先这件事的愤懑占据。如此之多的人手，足足两个队，不可能围不住区区几个人。
再说了，一队先来的，要是真破天荒出了岔子，他王宁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嘴巴一抹、把责任撇给一队来背，反正他的增援是按时到位了。
王宁心中的不平衡感此时又稍稍消散了些。
但他右眼皮一直在隐隐约约抽搐，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在警示着他。
王宁不知道，护卫一队和二队的包围圈已经被突进来了一股强大而危险的力量。
他更不可能知道，五分钟之后，他会在一颗钨钢大口径子弹的启发下脑洞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