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东升戏院(五)

他看到了。

他看到屏幕里的人在对他笑。

白文武惊得一身冷汗,目光游离,唯恐和屏幕里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你看到了吗?”他拉扯着身旁人的衣服,压低了嗓音惊恐的问道。

简柔毫无反应。

这让白文武更加害怕了。

为什么简柔不回答自已?

还是说……现在自已身边的真得是简柔本人吗?是不是屏幕里的那个女人爬出来了?

白文武被自已的想象吓坏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已镇定下来,才鼓起勇气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呼,还是人。

确认身旁的人还是简柔后,白文武紧绷着的神经松了松,紧接着又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空无一物的手,又把手伸进口袋去像是在翻找着什么。

“票呢?我的票呢?”

“我的票呢?!怎么找不到。”

“在哪里,票在哪里。”

“完了,我的票不见了,完了。”

白文武惊慌失措地喊道,“简柔,你看到我的票了吗!我的票不见了。”

他如同精神不太稳定的病人,突然就抱头痛哭,“谁能来救救我,我的票呢?!”

半分钟后,他抬头直勾勾看着旁边的人,是她,离自已最近的就是她。

是不是她拿走了自已的票?

她想害他。

简柔安静地坐在自已的座位上。

即便感受到从侧边看过来的恶狠狠的视线,依旧专注地凝盯着屏幕。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黑暗中她死死抿住了嘴唇,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但就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前面一排的红裙女人阿嫚及中年男人李逸凡,两人也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哪怕白文武的动静真得很大,甚至就近在咫尺,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此刻的白文武就好像一个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囚徒,双手抱住脑袋,表情狰狞又癫狂。

在看到简柔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他开始去想影票会不会自已的肚子里面?

只要拿刀挖一个洞,伸手进去掏一掏,是不是就能找到自已的影票了呢?

这个念头在支配着他的大脑。

男人一边控制不住伸手去摸自已的肚子,指尖深嵌进肉里。

没有刀,就这样用手抓进去也可以。

但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却是惊恐和抗拒。

不,这不是他的想法!

“啊——”

“离开......我要......离开这里.....”

白文武猛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想要从这里逃离出去。

在经过第一排的时候,却发现那儿不知何时坐满了人。

这些人全都回过头看他,脸上都冒着幽幽的绿光,其中竟然还有前面遇上的售票员和检票员阿婆,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文武。

白文武瞳孔骇然的一缩,惊恐之下踉跄倒退,却没注意到身后有台阶,瞬间摔倒在地,眼镜也随之滚落。

他慌乱中摸索了一会,才找到眼镜拾起戴上,甚至都等不及起身,就奋力向外爬去。

刚才爬出两步,却见一个黑影走向他,一步步靠近他。

黑影弯下腰,贴近生人。

白文武的惊恐逐渐攀升至顶点,是电影中的那个女人跑出来了。

“啊——”

随后,整个影厅响起了白文武短促又叫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唔唔唔......”

男人的双腿拼命挣扎、蹬踏,却很快在黑影的动作下沉寂了下来。

黑影用一根穿了棉线的长针,一下又一下地的将白文武的嘴巴给缝合了起来。

那哀嚎惨叫都被锁在血淋淋的棉线下,鲜血流淌在地面,将地毯都染得更鲜艳一些,男人睁着一双眼,绝望而又痛苦。

当黑影准备要收针的那一刻,那棉线突兀的被一簇火苗点燃,瞬间就将白文武被缝在一起的嘴巴给烧个干净。

他终于可以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惨叫声,不多一会,惨叫沉寂了下去。

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是难以发出声音的,尤其是嘴唇被完全烧毁的情况下。

很快,白文武的下巴被烧没,就和”检票员”阿婆的下半边脸一模一样。

“人事果然多幻变

我就历练翻成意外缘

......

两心相映意缠绵

来日良缘牵彩线

正当年 成美眷

......”

大银幕中的歌声没有停顿,还在慢慢悠悠的唱着。

而倒在放映台上的男人被烧毁了嘴巴,无法张口,也无法呼吸。

但他还没有死。

胸口还微微起伏着。

眼前这一幕给其余的玩家们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简柔僵硬地坐在座位上。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唯恐自已发出一点声音就落得和台上男人一样的下场。

她发现了。

从白文武和她说话开始,他就马上变得不对劲起来。

他违反了规则。

观影守则,第六条。

【當您進入影廳之後,禁止和其他觀眾搭話,同時在影片開始前的1分鐘正確坐到自已座位上。】

禁止和其他观众搭话。

而从进入影厅开始,他们也成为了观众。

她也是观众之一。

所以,白文武从和自已开口问话那一下,就已经违反了规则。

坐在第三排的红裙女人和李逸凡,两人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但同样是死死紧闭着上下唇,更没有四处张望,眼睛就如同粘在银幕一般。

毕竟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万一再受点什么惊吓,人是很容易就会下意识的发出声音。

因此,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注意力牢牢锁定于某一焦点,以此屏蔽外界声音,避免不必要的恐慌与分心。

坐在后排乘月几人自然也能看到这一幕,尤其是刚开始男人那穿透沉寂的凄厉惨叫,事情又还是发生在显眼的放映台上……

想要无视都很难。

刘瑞雪的脸庞不自觉地轻颤,双手紧握座椅扶手,显然内心也是极为不平静。

或者说——她是想过有人会在这个副本里送命,但没想到这么快。

但她没有太多的同情心。

除了第一次被无限空间拉进来的新人还有可以挥霍的同情心之外,但凡多经历过多一个副本的玩家,估计每一个的心都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还要硬还要冷。

所以比起同情台上的白文武,她眼下更担忧台下自已的小命,更多想得是要怎么安全的度过这个副本。

乘月面不改色地看着放映台。

自从下过副本之后,她感觉自已的身体机能仿佛都被强化过了一样,现在都已经他爹的能够夜视了。

因此,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台上男人胸膛还在微弱的起伏着。

这人还活着。

她的目光落到了白文武被烧毁的下巴上,神情若有所思。

很显然,只要在这个观影厅里面,就必须要遵守那十条规则。

而一旦违反某一条规则,那么就会受到不同的惩罚。

台上那个戴眼镜的玩家,先是和自已搭档说话,违反了第六条规则,所以受到了失去观影票的惩罚。

观影守则,第五条。

【在影片結束之前請藏好自已的票根,不得隨意撕毀、丟失票根;如果票根不小心丢失,切记不要告诉工作人员;】

切记,不要,告诉工作人员。

他不仅没有藏好自已的票根,还直接说了出来,无疑是对规则的再次触犯,因此被惩罚的缝上了嘴巴。

开局就失去一张嘴,属实有点惨了。

不过她并不能确定那位戴眼镜的玩家,究竟是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导致了精神崩溃,无法自控地大喊大叫。

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引诱他着他失去冷静与理智?

乘月冷静地分析着规则的情况,她眼角余光瞥见身旁流里流气的金发青年,他似乎并没有把眼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周惊鹤只是看了台上的男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自已搭档身上,伸手握了握少女的手指。

有点凉。

莫非是在害怕?

他侧目看了过去。

哦,脸色红润。

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健康。

与此同时,乘月也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侧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