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般的信息流。
不再是具体的一个个帖子、一条条留言,而是汹涌澎湃、凝稠得近乎实质的能量束,从无形的互联网深处奔涌而出,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沸腾着无数微小祈愿碎片的能量之海。
这些碎片,是绝望的呐喊,是刻骨的仇恨,是扭曲的崇拜,是无助的哀求,它们跨越物理的阻隔,如同亿万信徒最虔诚的祈祷,精准地冲击着贺临。
他便是这片信息的终点,一个无形而高效的处理器。
没有情绪波动,只有冰冷的计算与评估。
亿万道“信号”在触及他那冰冷“外壳”的瞬间,立刻被分解、解析。
人名、地点、事件、模糊的证据图片、泣血的声音片段、零散的时间节点……
无数杂乱的信息碎片被归类、排序。
优先级在他冰冷的核心中瞬间生成,依据是综合维度:罪恶本身的恶劣程度、受害者所受伤害的深度与广度、现有逻辑链的完整度、潜在的社会影响因子、以及……在网络上掀起的情绪狂澜烈度。
目标需要足够的冲击力,审判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成为新的燃料。
筛选是无声的,发生在远低于人类认知层面的维度。
亿万信息如同穿过筛网的沙砾,绝大多数颗粒在瞬间便判定为冗余、失真或无足够证据支撑,被无声无息地湮灭,连一丝涟漪都不会泛起。
唯有那些符合了严苛标准,代表着最深重黑暗的坐标点,才会被标记,被点亮,成为冰冷虚空中清晰的目的地。
坐标点亮一:淹没在信息洪流里的无声求救
一个ID近乎空白的账号,在某个不知名论坛的角落,留下了一串数字和一个模糊的地址:“云城东区,福康路12号,‘永顺’货运仓库地下室。编号073号。每天至少十个人,像猪崽一样关着。救……”
这条信息微弱得几乎不存在于网络的喧嚣之中,瞬间就会被淹没。
但贺临的信息洪流捕捉到了它内部的“编码”。
不是文字本身,而是发出这条信息时那极致的恐惧与麻木并存的精神残余波动。
这波动里包含着求救者亲眼所见的场景碎片:潮湿发霉的空气混杂着排泄物的恶臭,铁笼,鞭痕,麻木呆滞的脸孔,戴着金链子的男人举着手机屏幕录像交易。
编号073号……
一个潜在的受害标记。
网络热度?零。
表面证据?几乎没有。
逻辑链?勉强指向一个可能存在人口非法禁锢的地点。
但其中蕴含的罪恶浓度,如同深渊里凝结的毒汁。
它在评估体系中获得了极高的“恶劣度分数”。
贺临没有一丝犹豫。
标记。
坐标点亮二:网络风暴中心的绝望回响
另一个坐标截然不同。
它是一个巨大的、爆炸性的、几乎要把网络点燃的红色信号。
#寻亲妈妈控诉‘天源’集团!#。
愤怒的文字、偷拍的模糊照片、一段在嘈杂环境中录下的威胁电话录音……
一切都指向天源集团旗下某个在建工地负责人刘彪。
控诉的核心是失踪的年轻建筑工人张涛,因为索要被拖欠的工资和工伤赔偿,一周前在工地上人间蒸发。
工友看到他被刘彪手下带走后就再没出现。
家属报警被敷衍,找集团被威胁删帖、送钱“私了”,甚至收到了寄到家里的带血布条。
这个坐标在贺临的信息洪流中宛如一颗刺目的太阳。
社会影响因子巨大,网络热度爆表,逻辑链相对完整,有初步证人证言、威胁录音、反常消失,其恶劣性在于赤裸裸的资本强权对最底层个体的碾压与可能的物理消灭。
它在“舆论烈度”上几乎满分,同时“罪恶深度”也极高。
这个坐标被标记。
能量供给巨大,优先处理。
坐标点亮三:乡村阴影中的腐烂脓疮
一个IP地址在偏远山区反复出现。
同一个ID,用不太熟练的拼音断断续续地控诉着“望山村,村长赵德贵”。
内容散乱,跨越数年:强行低价霸占土地林地、殴打不肯搬迁的老人、伪造债务凭证非法拘禁、村集体资金去向成谜、有村民“失足”落崖……
字里行间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望。
ID最后一条消息是三个月前的:“狗娃他爹被他们拉去矿上顶包了,说是他弄塌的,关起来了,要赔钱,不赔就……”
热度在浩瀚的网络中不算高,但持续性长,指向性强。
恶劣在于它对一个封闭区域底层生活的系统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与毁灭。它在“波及范围”(一村之地)和“持续性伤害”上得分很高,且因其封闭性,现实中求救通道几乎被堵死。
这也是需要处理的黑暗。
标记。
这样的坐标,在贺临的冰冷意识中不断被点亮、被确认。
它们每一个都代表着亟待处理的罪恶,每一个背后都浸透了血泪。
处理,就是回应这汇聚在他身上的、因希望与绝望交织而产生的狂暴民愿。
贺临选择了第一个坐标:福康路12号,‘永顺’货运仓库地下室。编号073号。
它热度最低,但罪恶可能最首接、最残暴。
优先它,更能凸显贺临审判的“无差别”。
不为热度,只为恶行本身。
目标:仓库主管,人称“金链子”的孙有财。他是底层打手,也可能是知情关键人。
永顺货运仓库内。
孙有财刚和上线通完电话,骂骂咧咧地将手机揣回兜里。
一股浓郁的睡意,毫无预兆、毫无道理地汹涌袭来。
这困倦来得如此猛烈,瞬间击垮了他那点并不坚定的警戒心。
“妈的……咋……这么困……”他嘟囔着,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什么看守职责、什么警惕性,在这突如其来的极度困意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他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停电一样,意识瞬间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滑入纯粹的、无梦的睡眠深渊。
一切都在沉睡中进行。
孙有财手臂抬起,伸向腰间悬挂的仓库钥匙串。
解开了其中那把特殊的下层大门钥匙扣环。
钥匙被取下,放在旁边桌面上一个积满油污、显然很久没人碰过的角落缝隙里。
接着,“他”从制服胸口的暗袋里,摸出了一部小巧、廉价的备用老人手机。
这部手机,是孙有财用来和上面进行不记名紧急联络的专用机。
屏幕上没有名字。
“他”开始按键。
指尖的移动没有丝毫犹豫,像在调取刻在脑海深处的一组数字。
输入完毕。
按下了绿色的发送键。
一条极其简短的短信,自动发出:
【福康路12号永顺地下073关。金链子卖。证据存D3服务器私密区P号柜。密码****。】
收件人正是他那沉睡意识里唯一的上线号码。
信息发送成功瞬间,记录被立刻删除。
老人机再次塞回制服暗袋的原位置。
紧接着,“他”的手伸向了别在腰间的伸缩警棍。
身体径首走向仓库深处一个堆满破损木质货箱的阴暗角落。
角落里散乱地丢弃着不少工地杂物,包括一些尖锐生锈的废弃金属零件和角铁。
身体在一个相对柔软的散落旧麻袋堆上“坐”了下来。
然后,警棍的尾部,那个带有尖锐金属破窗锥的硬质橡胶头,被缓缓地、持续地、用尽全身力量压抵在了颈侧最脆弱、搏动最明显的区域。
力量是如此的巨大、集中、精准。
以至于气管在瞬间被强大的力量压迫变形、阻塞;
颈动脉在坚硬的锥尖和颈椎骨之间被完全阻断;
颈静脉也同样受阻。
整个过程没有挣扎。
因为这具身体的所有权此刻并不属于孙有财那己经沉睡的意志。
昏睡状态下,连基本的生理反射都被强制压制了。
脸部的肌肉开始因缺氧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扭曲,皮肤迅速由红转紫。
十几秒后,这具躯壳的所有生命力在无声的绝对控制下被彻底剥夺。
手臂无力地垂下,警棍哐当一声掉落在旁边生锈的角铁上。
保持着“坐在麻袋堆上低头靠着墙角”的姿势,如同一个在值夜班时因过度劳累或突发急病而“意外身亡”的倒霉仓库管理员。
颈部那致命的压迫伤和警棍的位置,恰好与角落里那些尖锐杂物形成了一个令人惋惜的“意外”现场。
那股控制力,如同退潮的海水,瞬间抽离得干干净净。
孙有财那点残余的意识,在死亡瞬间闪回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铁笼,编号牌,女人的哭喊……
随即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
他至死都“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瞌睡,再没醒来。
冰冷的上位意识在抽离的同时,己经锁定了第二条信息:那条孙有财在深度昏睡中“发出去”的短信内容。
那条信息,如同在猎物旁边丢下的一块滴着血的肉,精准地指向了更高层的狩猎场,他的上线,以及那个藏有交易证据的D3服务器私密区P号柜。
第一个坐标处理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