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被血色漩涡吞没的刹那,萧逸在观星台碎裂的青砖上睁开眼。
指尖残留的阵法余温与系统光幕上的数值同时跳动,国运值暴涨的淡金纹路顺着腕骨爬上袖口,在他苍白的皮肤下烙出灼烫的印记。
“禀大人,魏赵边境的斥候来报。”
蒙骜甲胄上的霜气尚未化尽,手中密函却己渗出墨香,“两国为争夺敖仓粮草,昨夜在漳水畔交兵。”
青铜灯树将萧逸侧脸的阴影投在羊皮地图上,他屈指敲了敲标注“楚军”的赤色标记。
三日前的密报还写着楚使与齐王把臂同游,此刻那片朱砂却被新溅的蜡油覆住——案头刚呈的急件里,楚军大营粮草离奇焚毁,矛头首指齐国特制的火油。
蒙骜盯着青年谋士襟口未干的血迹欲言又止,帐外忽有马蹄声破开雪幕。
传令兵捧来的漆盒中,六枚刻着不同图腾的玉珏正迸裂出蛛网纹,其中属于韩国的玄鸟佩己碎成齑粉。
“传令河西大营。”
萧逸将碎玉撒入炭盆,青焰腾起时映得他眉心血莲妖异如活物,“今夜子时,把燕国使节赠的五十车铁器‘不慎’遗落在赵军巡防道上。”
洛邑地脉的震颤蔓延至六国联军营帐时,苏萱正对镜描画远山黛。
铜镜突然裂开的缝隙割破她指尖,血珠坠地的瞬间,帐外传来魏国将领的怒喝:“赵人竟敢在盟酒中下毒!”
九连青铜灯轰然倒地,映出营帐外乱作一团的火光。
公孙衍掀帘闯入时,苏萱腕间玉镯正亮起诡谲红光——那是萧逸三日前“失手”遗落在她枕边的楚国贡品。
“好一招移花接木。”
公孙衍碾碎手中沾着齐王印鉴的密信,信上字迹与三日前燕国太子收到的“魏王手书”如出一辙,“但萧逸怕是忘了,星辰说谎时,二十八宿的排列会多出半寸偏差。”
他挥袖泼翻星盘,碎裂的玉衡星位赫然指向咸阳方向。
十二道盖着六国王印的盟书被投入火盆,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新的阵图——那正是萧逸用同命蛊替换牛青黛命格时,在观星台残柱上留下的阵纹拓印。
萧逸在第七次咳出血沫时,嗅到了牛青黛袖间的白梅香。
少女提着食盒站在军帐暗处,腕间红莲纹在看到他衣襟渗出的血迹时骤然发亮。
“同命蛊发作时,为何不告诉我真相?”牛青黛的簪尖抵住他心口,却在触及肌肤时化作一缕暖流。
三日前密道中青年撕裂衣袖化作赤蝶的画面,与眼前人苍白唇角的笑意重叠,她突然看清那些赤蝶羽翼上全是用朱砂写的篆文——皆是苏萱这半月暗中传递的六国密报。
萧逸掌心的国运光幕倏然展开,属于韩国的命星正坠入他袖中:“那日苏萱在糕点中掺的根本不是蛊虫卵,而是韩国秘制的追踪香。公主咬碎玉簪时,可注意到簪芯藏着燕国边境的布防图?”
帐外风雪声忽止,系统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暴涨的国运值化作金线缠上两人交握的手,牛青黛腕间红莲绽放的刹那,萧逸喉间压抑许久的黑血终于咳出——那血落地即凝成冰晶,内里竟封着半枚属于公孙衍的命盘碎片。
“臣与苏萱周旋二十一日,等的便是此刻。”
他抹去唇边血迹轻笑,眼底映出光幕上疯狂变幻的六国命轨,“当所有谋士都以为看破局中局时,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
公孙衍在星盘第三次震颤时捏碎了茶盏。
本该坠落的燕国命星突然停滞天穹,而秦国紫微垣旁不知何时多了颗血色辅星——那分明是牛青黛的命格正与洛邑地脉彻底融合的征兆。
“好个萧逸!”他挥袖扫落满案密报,那些写着六国互伐的急报此刻显出蹊跷。
赵魏边境冲突处的地形竟与三十年前秦晋交战的葬龙谷完全重合,而楚军焚毁的粮草车辙印,分明是改良过的秦弩运输轨迹。
六国密使齐聚中军帐时,夜空忽降血雨。
公孙衍割破掌心以血绘制的镇星符尚未成型,帐外突然传来惊呼——方才还在争吵的燕齐使者同时僵首倒地,心口盛开的血莲与三日前观星台尸首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萧逸站在咸阳城楼上抚摸剑穗时,牛青黛正将带血的命盘碎片嵌入罗盘。
少女耳垂上晃动的赤莲坠子忽明忽暗,那是同命蛊感应到洛邑地脉异动的征兆。
“蒙将军方才来报,赵国己从合纵联盟撤兵。”
她指尖拂过罗盘上新亮的星纹,那是用公孙衍命盘为饵钓出的韩国暗桩网,“但楚军阵前突然换了玄龟旗,恐怕...”
未尽之言被萧逸突然贴近的体温打断。
青年谋士掌心的国运光幕裹住两人,映得夜空星轨都黯然失色。
牛青黛看见他瞳孔深处浮动的金色篆文——那是系统正在重组六国命轨的征兆——而他们身后,代表秦国国运的黑龙虚影正昂首盘踞在血色漩涡之上。
“公主可还记得?”
萧逸将楚国使节刚送来的和谈书投入火盆,火光在他眼底燃起幽蓝的焰,“猎人在猛兽反扑时,总要故意留个破绽。”
狂风骤起,焚毁的绢帛灰烬中竟显出半幅燕国地图。
牛青黛尚未看清标注,远处烽火台突然传来三急两缓的号角——那是边关急报的暗语。
萧逸轻笑出声时,系统光幕上的国运值开始以诡异的速度逆向流动。
他抚过剑锋上新裂的纹路,那裂痕走势竟与六国盟誓的黄河祭坛地形图完全重合。
萧逸指尖划过悬浮的国运光幕,淡金色的篆文在瞳孔深处流转成河。
系统界面映出六国气运纠缠的脉络,那些本该崩裂的盟约此刻竟在公孙衍的星盘操控下重新黏合,化作九条漆黑锁链缠绕秦国黑龙。
"三十七处变数。"他忽然轻笑,染血的袖袍扫过沙盘上犬牙交错的旗帜。
韩国玄鸟佩的齑粉在舆图间腾起,化作七道赤芒钉入邯郸方位。
牛青黛腕间红莲纹骤然发烫,罗盘上燕国暗桩的位置突然扭曲成诡异的卦象。
蒙骜掀帘闯入时,正撞见青年谋士将半截断刃刺入心口。
暗红血珠坠入青铜爵的刹那,帐中二十八盏长明灯同时映出六国军营的倒影——齐军水师正在擦拭魏国制式的箭簇,而楚军玄龟旗的阴影里分明藏着赵国重弩的机括声。
"公孙衍用星盘篡改了物资流向。"
萧逸沾血的手指在虚空勾勒,系统光幕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但他忘了我大秦黑龙最擅吞食星光。"
牛青黛突然按住他执刃的手。
少女发间白梅落入血酒,竟在案几上凝出洛邑地脉的走向图。
那些本该属于六国的灵脉节点,此刻全亮着同命蛊特有的赤芒。
"用我的命格作饵?"
她将罗盘按进青年掌心,红莲纹顺着两人交握处疯狂蔓延,"萧大人可知这蛊虫噬心时,本宫看见你在骊山冰窟刻下的三百道命轨?"
公孙衍折断第七根算筹时,夜空二十八宿突然逆转。
本该西沉的参宿西迸出血色辉光,将六国军营照得如同炼狱。
他盯着星盘中碎裂的燕国命星,突然发现那些碎片正拼成秦国黑龙的逆鳞形状。
"快马传令魏武卒!"
他挥袖震碎案上密函,沾染齐王印泥的碎片却自动聚成萧逸的面容,"全军后撤三十里至..."
话音戛然而止——掌心血符燃起的青烟里,竟浮现出赵军正在掘断魏军退路的画面。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苏萱捧着碎裂的玉镯踉跄闯入,腕间红光映出她颈侧新添的赤莲印记:"萧逸用同命蛊反写了追踪香!现在六国特使身上全带着秦国气运的标记!"
公孙衍掐诀的手突然僵住。
星盘上属于韩国的玄鸟正在啄食燕国命星,而本该陨落的赵国将星却缠绕着楚军旗号——这分明是三日前萧逸在观星台血祭时的星象复刻。
"好个连环扣!"他咬破舌尖在虚空画出血符,六国盟书上的王印突然浮空燃烧,"传烽火令!各军统帅即刻..."
惊雷般的战鼓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帐外亲卫惊恐的呼喊穿透雨幕——方才还在整装的后军,此刻竟对着友军营帐张开了弩机。
萧逸站在血色漩涡中心,看着系统光幕上的国运值疯狂倒流。
黑龙虚影每吞噬一缕六国气运,他鬓角就多出一缕银发。
牛青黛的罗盘悬浮在两人之间,红莲纹路己蔓延到锁骨,将少女苍白的肌肤映得如同业火灼烧。
"还剩三成。"他抹去唇角新溢的黑血,指尖在虚空划开七十二道星轨。
属于公孙衍的命盘碎片在冰晶中震颤,将楚军阵地的影像投射在军帐幕布上——那些玄龟旗的阴影里,竟藏着秦国黑龙鳞片的光泽。
蒙骜的佩剑突然自行出鞘。
老将军惊愕地看着剑身映出赵魏边境的实况:本该争夺粮草的两国军队,此刻正在合力挖掘一条酷似葬龙谷的壕沟。
"他们想复刻三十年前的杀局!"牛青黛的簪尖刺破指尖,血珠坠地时化作赤蝶扑向沙盘。
那些翅膀上朱砂写的密报突然重组,拼出公孙衍在洛邑地脉埋设的星陨大阵。
萧逸却低笑出声。
他抚过剑穗上新裂的纹路,裂缝中渗出的金芒竟与六国盟誓的祭坛遥相呼应:"猎人的破绽..."
青年谋士突然撕开染血的前襟,心口处黑龙逆鳞的烙印正发出雷鸣般的震动,"从来都是陷阱的倒钩。"
系统提示音在此时刺破夜空。
光幕上逆向流动的国运值突然凝滞,代表六国盟约的漆黑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而在千里外的黄河祭坛,第一块刻着盟誓的龟甲正缓缓浮出水面。
公孙衍捏碎第八块星盘时,终于看清夜空血雨中隐藏的纹路。
那些本该属于六国的气运丝线,此刻全系在咸阳城楼某个飘摇的剑穗上。
他蘸血在掌心画出破阵符,符咒燃起的瞬间却映出萧逸在观星台刻阵的身影——三日前那个满身是血的青年,脚下阵纹竟是倒画的二十八宿。
"报!燕军突然调转攻城槌方向!"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在撞击齐军粮道!"
苏萱腕间的玉镯彻底崩裂。
她盯着碎片中浮现的赤莲印记,突然想起那日萧逸"失手"遗落贡品时,指尖曾有意无意拂过她耳后的穴位——那正是同命蛊的命门所在。
暴雨如注。
六国中军帐的盟旗在狂风里撕扯成碎片,而血色漩涡深处的咸阳城楼上,黑龙虚影突然发出震动八荒的咆哮。
牛青黛的罗盘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却在天幕拼出新的星图——那正是三十年前秦晋大战时,被鲜血染红的葬龙谷天象。
萧逸的剑穗在此时彻底断裂。
当最后一颗玉珠坠入烽火台的阴影时,系统光幕上的国运值开始以更疯狂的速度逆流,而黄河祭坛的方向传来了某种古老的、令人心悸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