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景!你再不下来,我们就不等你了!”
孙二毛还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响彻了整栋楼,转头就被他妈一脚踹在屁股上,“孙二毛你要死啊,叫什么叫!”
孙二毛捂着屁股躲在洛白期身后,“你你你……不准打我,我现在是高材生!”
“高材生?”孙二毛他妈笑得花枝乱颤,“倒数第一考上的市重点,也算高材生?”
“怎么不算?”孙二毛抬了抬下巴,“你看楼上赖婶子家的煜明哥,复读两年才读了个私立普高,我这可是一次登顶,市重点的华师附中,偷着乐吧你!”
“谁!谁说我儿子!”赖婶子顶着一头狮子卷从窗口往下探,手里还提着锅铲,油叮子从三楼好巧不巧落到了孙二毛这个罪魁祸首的后衣领里,他浑身打了个冷战钻进了自家饺子店内。
赖婶的目光对上抬头的洛白期,他连忙晃了晃脑袋,“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赖婶子看见洛白期,表情瞬间柔和了不少,“你声音没刚刚那小子难听。”
说罢,便跟洛白期闲聊了几句,问他吃没吃饭,吃没吃饱,他那个不靠谱的爹有没有给他准备新文具云云,首到朱景景下楼把洛白期拉走才罢了。
从家到附中骑自行车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但如果沿途绕一段路的话就能看见大海。
朱景景发奋努力考师大附中一半是为了洛白期,另一半就是为了那条充满海风咸味的环海路。
洛安笙曾说,朱景景这丫头是个浪漫主义的小太阳,只因在她百日宴抓周时,从一众各式各样杂七杂八的物件中,选择了角落里洛安笙的一本名为《晚风与海浪》的诗歌集。
当即洛安笙便高兴地跟自己亲闺女要子承父业一般,乐呵呵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朱景景手里。
“洛白期,咱们走环海路吧,我妈说昨天晚上下了雨,今天早上说不定会遇上海上彩虹呢。”朱景景摇晃着车把硬是把孙二毛挤到一边,红彤彤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不出意外遭到了拒绝,“不。”
孙二毛“哼”了一声,“朱景景,你也不看看你出来的多晚,要是迟到了会被老严头骂死的,你竟然还好意思提要求?”
“你少管我!孙二毛!”朱景景咬牙切齿,挥舞着双腿踹向孙二毛的自行车,被人轻易避开后,反倒是自己差点撞上马路牙子。
“朱景景,不好好骑自行车小心我告诉蔡姨。”洛白期皱起好看的眉头,突然卖力蹬了两下,又悄然放慢速度,把朱景景挤到了内道去。
孙二毛见朱景景吃瘪,兴奋地绕过两人骑在最前面带头,还不忘朝后方的朱景景甩了个鬼脸。
华师附中是这座小城的重点高中,过一个路口隔壁紧挨着华师大校区,这所大学的高材生们尤其爱在附近徘徊写生,特别是附中校门口的梧桐树格外茂盛,因此不论刮风下雨还是日头高照,总是不泛扛着画板找角度的青年学子们。
“洛白期,这周末我也要来写生,咱们一起吧?”朱景景的嘴角咧到了耳后根,与一旁不苟言笑的洛白期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确定?”
“当然!”朱景景满脸羡慕的看着马路边写生的一群大学生。
洛白期那张俊脸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轻咳了两声背过头去,嘴角的笑意无限放大,惹得西周同样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们频频偷看,“等你的手抄报什么时候评上‘班级一角’再说吧。”
孙二毛毫不留情的笑出声,弱不禁风的身板笑的前仰后合,本来就小的眼睛此时眯成了一条缝,嘴巴却张得大大的,活像一个冷缩版的福娃。
朱景景耷拉着脑袋停下自行车,跟在洛白期后面进了校门。
实在是怨不得孙二毛笑话她,这班里每周更新一次的“班级一角”,三十人交上去的手抄报,有二十五人的都能贴上去,但朱景景自开学以来,除了那次发烧拖洛白期画的手抄报被贴上,其余便是次次落选。
比不过别人也就算了,但连孙二毛的都比不过,着实让朱景景备受打击。
于是在朱景景的一番撒泼打滚下,硬是闹着蔡女士给她在少年宫报了美术课,只不过试课的时候,因为画鸡像狗,画猫像虫,因此只能跟着一群小学的孩子一起学基础绘画。
后来被同在少年宫替老师打杂赚零花钱的洛白期发现,这件事也成了两人的共同的秘密。
“朱景景啊朱景景,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连最基础的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你是怎么考上附中的?”严厉明气得吹胡子瞪眼,脑门上几缕秀发瑟瑟发抖,若隐若现露出下面的那片“不毛之地”,在窗外折射进来的日光映照下,泛起微微的油光。
“把窗户关上!”严厉明朝窗口的孙二毛使唤,顺带捋了捋头顶,却因为怒气太大,手上的动作重了几分,让仅存的几缕头发愈发凌乱。
孙二毛关上窗户后对上严厉明的目光,不知怎的又戳中了他的笑点,本来氛围沉重的教室随着他“噗嗤”一声没憋住的笑,大家都不自觉的跟着笑起来。
严厉明嘴角抽了抽,马上奔五的年纪让他实在是理解不了这群十几岁孩子的笑点在哪儿,终究是随着阵阵笑声泄了火,只得无奈坐在讲台上讲起了大道理。
“你们现在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还有两年就即将面临高考,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
“又开始了……”孙二毛满脸生无可恋趴在桌子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唰唰写下几个字,随后撕下来揉成纸团“嗖”地一下准确丢到朱景景的桌子上。
朱景景站在位子上表面上哭丧着一张脸,实际上心里早就不知道飘到九霄云外,看到丢来的纸团时都没回过神来,首到洛白期面无表情拿圆珠笔敲了敲她的桌面,她才看到桌上被揉成一团的草稿纸。
朱景景垂下头,用长长的刘海和耳畔的碎发盖住半张脸,手下的动作麻利,拆开纸团的一瞬间悄无声息侧了侧身,避开了洛白期的视线。